暑假的第四天，一家人登上了飞机。
他们这次报了旅游团，所以这一趟班机上大半都是同去的游客，有老有少，男女俱全。
由于飞机上的座位是三个一排，一家四口便不得不面临分开的局面。因此，在上飞机之前许望海就已经跟旅行团的负责人沟通了一下，让许言和路绫坐一起，而两个大人坐在后面。
上了飞机之后，路绫不由分说地抢占了靠窗的座位——其实按照登机牌上的座位号，靠窗的应该是许言，而路绫应该坐在中间的位置，不过……
“无所谓咯，你开心就好。”许言往中间的座位上一坐，摊开了手里的小说。
还没等他看完一个句子，就看到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拦在了书页之上。
“马上就要起飞了诶，你还有闲心看书？”
许言抬起头看了妹妹一眼，叹了口气：“女神大人，我坐过飞机的。”
“所以说呢？”
许言解释道：“所以对我来说真没什么可激动兴奋的。更何况，现在距离起飞还有很长时间。等人都上齐了，飞机还要联系塔台、等待起飞窗口——总之，别激动得太早了。”
“哼……”路绫扭过头去，单手支着腮帮子，沉默地看着窗外。
许言低下头又看了起来。但只看了一个段落，他就发觉有些不妙，又看向了身旁的妹妹。
路绫似乎在看着窗外。但此时往窗外看，只能看到机场的跑道和草坪，以及航站楼的一隅——这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因此在许言想来，更大的可能性是她在生闷气。
身为聪颖非凡的女神大人，却表现出了欠缺常识的一面——稍微想想，许言很快就猜到了妹妹的心思。
但这种时候，若是不痛不痒的安慰或者劝解一下，那段数就实在是太不够看了。许言有更好的方法。
“女神大人，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干嘛？”路绫转过脸来盯着他，面无表情。
“我现在看的这本科幻小说里有提到一个数学概念，叫做幂律……”许言翻到前面读过的某一页，把原文指给她看，“虽然小说里有解释过，但是我对幂律这个东西的理解还是有点不清楚啊。女神大人可以帮我解释一下么？”
“这么简单的概念你都没法理解？好吧，你听好了。幂律就是统计学上的一种分布方式，它与传统的钟形曲线完全不同……”
路绫耐心地讲解着，许言认真地听着，而刚才那骤然转冷的气氛此时也渐渐温暖起来……
…………
飞机刚开始移动的时候，路绫虽然一言不发，但一旁的许言看得出来，她着实兴奋了一番。
然而，飞机以低速驶了好长一段距离，又拐了好几个弯，却迟迟没有起飞的迹象。
“啧，怎么这么慢……”路绫有些不耐烦了。
“很快就起飞了，别急。”许言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
路绫微微嘟起嘴，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飞机骤然加速！
路绫和许言对视了一眼。路绫的目光里是疑问，而许言则回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飞机的速度越来越快——路绫甚至感觉到身下的座椅在颤抖。于是少女不禁屏住了呼吸，双手握紧了扶手，指关节绷得紧紧的。
掠过机翼的空气，与机翼之间的相对速度越来越快，气流对机翼的托力也随之不断增强，直到临界点……
忽的一下，飞机离开了地面。
而这一下，给飞机里面的乘客带来的感受，便是突如其来的超重与失重。
这种感觉颇有点坐过山车的感觉，只是远没有那么强烈。但对于第一次坐飞机而且以前也没怎么去过游乐园的少女而言，这就已经足够刺激了。
许言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紧紧地包裹住了。转头看去，便见路绫正用双手抓着自己的手掌。
就仿佛她手中的是救命稻草一般，路绫抓得是如此之用力，以至于许言都感到有些痛了。
幸好，失重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度过了刚刚起飞的阶段之后，飞机便开始平稳地上升——当然若是与静止在地面上时的状态相比，机舱内还回荡着不间断的机械运转的声音，乘客们也能感受到挥之不去的震动。但这些至少都在容忍范围以内，不至于让人不适。
但许言的右手却仍然没得到自由。不止如此，他还听到了身边少女的低语：
“我耳朵好难受……”
许言看了看她的脸色，确认了无碍之后，劝道：“张开嘴巴，活动一下，打个呵欠。总之你先试试看，这种感觉应该是可以消除的。”
路绫照着他说的试了一下，但很快就又鼓起了腮帮子：“还是难受。”
许言伸手捏住了少女的鼻子，道：“现在，用嘴深呼吸。”
路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呼出，再吸气……如是重复好几次之后，少女渐渐露出了笑颜。
“好了！”
“那就好，”许言耸了耸肩，“趁着现在，看看窗外面吧。你这个位置的视野非常好，别浪费了这个观景机会。”
路绫这才想起自己抢着要坐靠窗位置的原因——靠窗的位置可以非常方便地将飞机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
于是少女扭头往窗外看去。
此时，飞机正在云层之中，于是窗外的景象就只有白云，如同浓雾一般的白云。
“原来云彩里面是这样的啊……”路绫喃喃自语。
许言不禁打趣道：“你以为云里面是什么样的？棉花糖么？”
路绫扭头瞪了他一眼。
许言笑了笑，紧接着却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机窗提醒道：“飞机从云里钻出来了……哇，好漂亮！”
闻言，路绫转回头去，看向了窗外。
此时，正是夕阳渐落的傍晚。从这里看去，那颗喷吐着橙红色光芒的恒星就躲藏在天边的云彩之后，半遮半掩。
云朵被夕阳染上了火烧般的颜色，但并不都是同样的浓度。最远的那一抹云彩就像是已经被点燃了一般，仿佛绵延不绝的火焰。而越近的色调就越暗，直到飞机底下的云朵，便是深沉的灰蓝色。
“好漂亮……”路绫趴在机窗上，贪婪地望着窗外的景色，试图将眼前的一切都铭刻在脑海里。
当然，对于记忆力超群的女神大人来说，这事或许并不难。
许言没有用多余的话语打扰她，只是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顶。
路绫稍微扭了扭脖颈，然后就舒适地享受起头顶的轻抚了——就像只小猫咪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