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原立只会煮粥。
那吃粥的悲惨史还在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
走到厨房，就看到一各脊背佝偻的老人，身上穿着一件粗布衣裳，衣领处已经被洗的发白。
原立正挽着袖子，蹲在炉灶前生火。
许是听到了从屋外传来的脚步声。
那老妇人转过身去，看到胡兰儿立马两眼眯笑的说道，“兰子，你回来了呀，还记得我不？”
胡兰儿摇了摇头，走到原立的身后，弯下腰，扯了扯原立的袖子。
原立站起身来，说道，“这是姥姥的姐姐，姨姥姥。”
胡兰儿点了点头，向老妇人躬了躬身，说道，“姨姥姥好。”
那老妇人见到胡兰儿这般，嘴角的纹路都皱在一起，含笑说道，“怎的如此生分，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哩。”
胡兰儿抓了抓头发，一脸疑惑。
那妇人又接着说道，“不记得了，应是不记得了，那时候你还那么小，怎的会记得呢？我也是老糊涂了。”
她走到胡兰儿的跟前，抓着胡兰儿的手说道，“十几年不见，兰子变得越发的亭亭玉立了，要是在村里头碰见，我也是认不出来了。”
说完又对原立说道，“日后有我在，就不准你欺负我家兰子。”
“不知道姨姥姥给我们做了什么好吃的？”听到姨姥姥这般说，胡兰儿含笑对老妇人说道。
“都是一些家常的小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她甚是亲昵地拉着胡兰儿的手说道。
姨姥姥的手很瘦，就只剩下一层皮。
胡兰儿摸着觉得甚是粗糙，甚是枯瘦。
等到一切饭菜都端到桌子，胡兰儿将饭菜盛到桌子上。
她挨着原立坐下来，对那老妇人说道，“姥姥，今天您第一天来，就要您给我们夫妻俩做饭，真是……”
老妇人急忙截断她的话头说道，“兰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和你姥姥本来就是姐妹，你姥姥去世以后，我本该来看望你们，可我今天才来，害你受了许多的苦，是我对不起你才是。”说着拿着袖子就要擦眼角的眼泪。
胡兰儿连忙走到她身边，给她一条干净的毛巾说道，“姨姥姥，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以后我们一定会好好孝敬姥姥，姥姥这许多年想必也是不容易。”
胡兰儿在桌子底下，悄悄扯了扯原立的衣角。
示意他说几句话，缓解一下当前的局面。
“我们赶紧吃饭吧，你俩再说会话，可能这饭菜就要凉了。”
胡兰儿听到这话，急忙附和着说道，“相公，说的是。”
她将身前的一碗汤推到老妇人身前，说道，“姨姥姥以后就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想什么做什么姨姥姥与我们说就是。”
老妇人听到这话，拉着胡兰儿坐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我们兰子这是长大了。你姥姥泉下有知，想必也是欣慰的。”
胡兰儿听到这话，对老妇人笑了笑，低下头来吃饭。
听到老妇人这般说，她确实不知道该回什么样的话，毕竟她对于那位姥姥只有记忆并没有什么感情。
老妇人将那些肉之类的全部夹在胡兰儿的碗里。
一边夹一边说道，“你刚刚生完孩子，想必辛苦的很，多吃一些。”
胡兰儿一边将饭菜夹到嘴里，一边对老妇人说着，“谢谢。”
饭毕，胡兰儿给老妇人收拾出一个屋子来。
这个屋子是原立后来回到村子时建的。
因为那时候，原立嫌弃屋子太小，还有许多杂物没有地方放。
而且原兰长大以后肯定是要自己一间屋子的。
如今那间屋子也是空闲着，胡兰儿就将那间屋子收拾出来。
那老妇人许是要在这里常住的。
晚饭之后，老妇人拉着胡兰儿又说了一些家常，问着胡兰儿这几年的生活状况。
等老妇人睡下之后，胡兰儿才回到了屋子。
她将窗户关好，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的食指绕着茶碗的边缘转动着。
原立见到这般，也挪了一把椅子在她的身边坐下。
“兰儿，想什么呢？”原立说道。
胡兰儿被突然间出现的原立吓了一跳。
“说道，你怎么做事情都没声没响，神出鬼没。”
“我刚刚弄出好大声响，只是娘子没有注意罢了。”
胡兰儿将背往后一靠，抬起头看着屋顶说道，“我们姨姥姥又是哪里蹦出来的，我先前怎么就没有听姥姥说过。”
原立看着她，眸光一闪，将她的手拉过来，握在自己手中，说道，“你没有听说过也是正常，她脸并不是亲姐妹，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就没有往来了，这如今怎么又来了我们家，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能是因为着人老总是要寻根的。”
胡兰儿讶异的问道，“我们姨姥姥是没有子女的吗？”
原立摇了摇头，说道，“以前的时候听姥姥提起过，好像是一生都没有嫁人”
胡兰儿将手敷在自己的额头上，说道，“那我大概明白了，可能是一个人漂泊久了，就想着能找到一个固定的地方。想着想着，许是想到了姥姥，想到了姥姥，就想起了我们。”
原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接着说道，“关于这个姨姥姥，我倒是知道一些情况。”
胡兰儿直起腰来，立马来了精神，两只眼睛炯炯的望着原立。
原立被她这么看着，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子说道，“你是要我说与你听？”
胡兰儿点了点头，说道，“相公明白的我的心思。”
“我们的这位姨姥姥，与姥姥并不是亲姐妹的关系，这我先前也说了。”
胡兰儿点了点头，手撑着下巴，听的津津有味。
原立接着说道，“姨姥姥和姥姥年轻的时候，拜了同一个师父，姥姥学的是医术，那姨姥姥学的却是毒术。她们情同姐妹，发誓要永远在一块，仗剑走天涯，一起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那后来呢？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最后使她们分道扬镳的？”胡兰儿听的正起劲。
原立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后来……”他顿了顿，“后来我就不知道了。”他表情无辜的看着胡兰儿。
胡兰儿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吊人胃口，我厨艺向来不精，这个娘子也知道，我怎么会吊得起你的胃口呢？”
胡兰儿瞪了他一眼说道，“强词夺理！”
“后面我真的就不知道，这都是姥姥告诉我的。”
“姥姥怎么就不告诉我呢？”胡兰儿喃喃自语道。
风从门缝里灌进来，桌子上的煤油灯，闪了闪，似要被吹灭。
胡兰儿赶紧用手掌心挡住从门缝里面吹过来的风，护住桌上的灯火。
看到灯火重新颤颤巍巍的亮起来，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抬起头，正看到原立饶有趣味的看着她。
她将手从灯火处挪离，用袖子掩住唇角，假意咳了几声说道，“还好我反应比较快。”
原立靠近了些，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娘子莫不是心中有鬼？”
你的心中才有鬼呢！胡兰儿在心中暗暗骂道。
突然间想到梦中的事来，又想起原身体主人死的时候那一幕，心中一凉。
害怕她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和自己说，“你把那原立还给我！你把孩子还给我！”
因为这个世间的一切本来就不属于她！
虽然自从那场梦之后，原身体主人就没有在她的梦中出现过。
她不知道那场梦是代表什么？是由于身体的潜意识回忆的。
还是世上真的有鬼神之说。
如果是潜意识，那么这事就没有什么？
如果是托梦，那她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是想告诉自己说，她已经死了，让她好好照顾她的丈夫以及儿子吗？
胡兰儿也是从那以后，开始要亮着灯睡觉，原立也不知道她怎么了，也是依着她，以为她刚刚生完孩子，没有缘由的对灯光产生了依赖。
他也曾怀疑是不是在她生完孩子后做的那场噩梦有关，可胡兰儿一直没有说，他也没有去逼着她。
只是觉得她似有什么心结。
他想要将她的心结解开。
“怕这火灭了，黑灯瞎火的，鬼来找你？”原立又说道。
胡兰儿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立马说道，“我可是个无神论者……”
话还没有说完，风又从门口灌进来，比先前的还要猛一些。
胡兰儿皱了皱眉，抬起手臂，打算护住那火。
煤油灯火被风一吹，“咻——”一声灭了。
胡兰儿的手臂僵在空中，黑暗中，她的两只大眼睛忽闪了几下，又僵硬的转了转头，去寻找原立的身影。
院子外面风“呼呼”地刮着，格外的清晰。
今天的夜格外的黑，屋子黑漆漆的一片，周围是静寂一片。
她将手在空中挥了挥，说道，“相公，相公，原……立……”
突然她的手臂落入一只大手中，她挣了挣，颤声唤道，“相……公……原……”
一片温热唇瓣映在她的眼皮上，含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兰儿不是无神论者吗？怎的就怕成这幅模样。”
胡兰儿抓住原立的衣袖，定了定神，说道，“你刚刚做什么吓我？”
原立如墨的眸子在暗夜里幽幽的闪烁着，他轻声说道，“娘子也是说这世上本就没有鬼。”
他顿了顿说道，“兰儿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自从你生完孩子以后，就开始害怕关灯睡觉？”
在黑暗中，胡兰儿并不能瞧见原立的神情，她低着头，咬着唇，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袖，手指的指甲处，已经开始泛白。
原立许久没有听到胡兰儿的声音，将她拥入怀中。
只觉得她的身体僵硬无比，原立用宽厚的手掌抚了抚她的背。
胡兰儿闭着眼，脑海里又闪现了那日梦中的场景。
她沉默了许久，说道，“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