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侍卫回答:“卑职等查看了衣库现场,并无厮打搏斗痕迹,然则人犯是自行逃脱还是被他人劫走,一时尚难断定。”
李世民忽地起身:“哼!上官云儿,朕看你做事勤勉可靠,方擢你为正六品尚服,不想你对属下如此疏于管教,以致那贱婢花儿为人鹰犬,犯下死罪,又负案在逃,你深负朕望!姑念你是初犯,且从轻责罚,罚俸三个月,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上官云儿叩拜道:“谢陛下轻责之恩。”
李世民道:“你退下!”
上官云儿说一声“是”,起身退去。
李世民道:“等等!”
上官云儿停住脚步。
李世民问上官云儿:“朕再问你,昨晚那贱婢花儿可曾离开过尚服局?”
上官云儿重又对李世民跪下:“回陛下,昨晚花儿对奴婢说,她妹妹托人带信给她,让她去含风殿与她妹妹会面,说有要事相告,且说修仪娘娘已准了。奴婢便准她去了。”
李世民又问:“去了多久?”
上官云儿回答:“去了约半个时辰便返回了。”
此时曹娴道:“陛下,昨晚玉儿并未对臣妾提出约见其姐姐的请求,故此臣妾便也无准她与花儿会面之事。昨晚玉儿自始至终皆未离开臣妾半步,哪里会有她与她姐姐花儿会面之事?此情臣妾宫中所有侍婢皆可作证。”
李世民道:“爱姬莫再说了,朕一切都明白了。”朝上官云儿一挥手,“你下去吧!”接着对钱福道,“传旨卫尉寺,打起火把,至宫中各处搜捕人犯花儿!”
钱福应声去了。
李世民对曹娴道:“朕审理此案,险些错怪了你,让你受惊了。”
曹娴起身,低身一礼道:“陛下圣明,此乃臣妾之大幸。”
李世民道:“此案,幸亏你提醒了朕,你身边侍婢玉儿有一孪生姐姐,是她冒充玉儿作下此案,方让朕解开了此案的一个死结。此案幕后操控者作案动机显而易见,便是要嫁祸于你。依你之见,此案幕后操控者究竟是谁?可是夫人?”
曹娴道:“依臣妾愚见,夫人只是前台之人,亦为被利用者。”
李世民道:“那么,是韦珪?可她已被朕褫去贵妃封号,有谁能死心塌地为她效命呢?”
曹娴道:“陛下未曾听说过那句话么?‘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李世民目光一跳:“那么,便是她?”
曹娴道:“这只是臣妾猜度。目下尚无足够证据证明幕后之人便是她。故此陛下尚且奈何不了她。但愿那花儿未如紫霞、巧玲般被灭口,若不然,此案又将成为一桩疑案了。”
夜幕中的宫苑内,一队侍卫举着火把沿甬道向前跑着,过了一道月亮门,再往前跑了一段路,来到永仪殿门前就要进门时,被从门内走出的萧公公挡在门外。
萧公公伸手一拦:“各位有何贵干?”
一名校尉上前道:“陛下有旨,着我等于宫中各处搜捕宫内尚服局典衣花儿,请公公行个方便。”
萧公公道:“此事老奴不能做主,容老奴进去禀报娘娘。”
校尉道:“请公公快一点!”
萧公公进殿之后复又出来:“娘娘有话,此殿没有你们要搜捕的人,请到别处去搜吧。”
校尉一怔:“这……”
此时刘师立从后面走上来:“烦公公进去通禀娘娘一声,就说卫尉卿刘师立求见,请娘娘出来说话!”
刘师立话音未落,韦珪出现在殿门口,说道:“怎么,本宫的话刘大人不相信么?还是刘大人看本宫被褫去了贵妃封号,说话便不灵了?”
刘师立拱手一礼:“回娘娘话,都不是。卑职是奉陛下旨意来这里搜人的,若娘娘执意阻拦,卑职就不率人进去了,回去向陛下奏明缘由便是。”转对众侍卫道,“走!”
众侍卫开始返身往回走。
韦珪道:“等等!”
刘师立停住脚步,回过身道:“怎么,娘娘还有事?”
韦珪道:“本宫若不让你等进去搜,反倒像人犯就在此殿之内,本宫因此而心虚。——好吧,本宫允许你等进去搜,看搜到还是搜不到!”
刘师立一拱手:“谢娘娘。”转对众侍卫道,“进去搜!”
众侍卫鱼贯进殿,在殿内分头搜寻。
刘师立在外殿中央肃然而立。
少顷,众侍卫纷纷向刘师立来报:殿内不见人犯。
刘师立对进入外殿的韦珪一拱手:“打扰了!”随之率众侍卫撤出。
又一队侍卫举着火把穿行在御花园内假山之间。
忽然,一名侍卫用火把一指假山那边宫墙下:“那里有人!”
众侍卫闻声一起朝着宫墙边跑去。
宫墙下,一名侍婢正在向已码了两层的石块上码石块,接着扶着宫墙往石块上攀登,当攀上刚码好的第三层石块时,石块突然滑落地下,侍女随之跌倒在地,惊叫一声:“哎哟!”见有火把过来,急忙起身趔趔趄趄地朝宫墙一侧跑去。
此时众侍卫一边朝着侍婢奔跑一边高喊:“站住!站住!”跑在前面的两名侍卫扑上前把花儿扭住。
刘师立随后赶到,说道:“问她姓名!”
一名扭着花儿臂膀的侍卫问道:“讲!你姓什么叫什么?”
侍婢吞吞吐吐:“奴婢……奴婢……”
刘师立厉声道:“讲!你姓甚名谁,在何处当值!”
侍婢道:“奴婢贱名花儿,在后宫尚服局当值。”
刘师立道:“好!我等要抓的正是你!把她押走!”
花儿当即被押到了承庆殿。
李世民按问单刀直入:“大胆贱婢,讲!为何要自宫墙上逃跑?”
花儿瘫跪在地上,浑身颤栗不止,嘴唇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奴婢……奴婢……”
李世民道:“讲!为何要逃跑?”
“奴婢……怕……怕……”
“你怕什么?讲!”
“奴婢怕……怕遭人杀害,又怕……又怕陛下治奴婢死罪,方……”
“你为何怕遭人杀害,又为何怕朕治你死罪?你究竟做了什么?如实讲来!”
花儿这时嘴唇颤抖才好些,话也能说成句了:“奴婢受人胁迫,冒充奴婢孪生胞妹玉儿去向修仪娘娘宫中范公公假传修仪娘娘口谕,命范公公前往芙蓉苑西偏厦破门而入救出安馨儿。奴婢该死。”
李世民道:“你是如何受人胁迫做下此事的,前后经过情形,你备细讲来。如据实招供,朕可免你一死,如有半句假话,定斩不饶!”
花儿道:“是,奴婢不敢讲假话。”接着说起事情经过。
昨晚,有一白衣女子来到尚服局对花儿说,花儿胞妹玉儿让花儿去含风殿见她一面,她有紧要事对花儿讲。花儿便向尚服上官云儿告了假,动身赶往含风殿。走到宫内甬道上时,突然从路边树丛中蹿出两个蒙面人,一下扭住花儿双臂。
一个蒙面人声音低沉地说道:“丫头,你是想死还是想活?快说!”
花儿浑身颤抖着,声音也颤抖着:“我……我想活。”
蒙面人道:“好!想活便须去做一件事,你冒充你胞妹玉儿去向曹修仪宫中范公公传曹修仪口谕,命他速去芙蓉苑西偏厦破门而入救出安馨儿。若是范公公要进殿亲领修仪娘娘口谕,你便说修仪娘娘已命人用迷药迷住了看守安馨儿的内侍,待药力一过便不好救人了,故而修仪娘娘让他不必进殿亲领娘娘口谕,须径直去安馨儿被关押处救人。”说到这里塞给花儿一只黑布袋,“给!这是一只黑布袋,你把它套在范公公头上。”又塞给花儿一只小锤,“这是一只小锤,让范公公用它砸开关押安馨儿之处的门锁。可记好了?”
花儿点点头:“嗯。”
蒙面人道:“你听好,我等二人就随在你身后。若你老老实实照我的话去做,不仅可活命,还可得二两黄金;若你不照我的话去做,我等便用飞镖将你杀死。好好看看,这便是飞镖!”
蒙面人把一只飞镖杵到花儿面前。花儿见那飞镖在月光下闪着惨白的寒光。
…………
述说完此事经过,花儿又道:“奴婢不想要那黄金,可奴婢生来胆小怕死,方照他二人说的做了。奴婢已犯下死罪,恐那蒙面人再来杀人灭口,又恐事泄之后陛下治奴婢死罪,便于今晚在尚服局衣库择选礼服之时,乘另一侍婢环儿出去如厕之机,溜出衣库,欲爬上宫墙逃往宫外——”
“够了!你莫再讲了!”李世民厉声打断花儿的话,“你受他人指使,假传后宫嫔妃口谕,已造成无可挽回之恶果。你之罪过本当处死,姑念你之所为乃受他人胁迫,归案后又能据实招供,且从轻责罚,着押至浣衣房做苦力,永不得出!押下去!”
侍卫把花儿押了出去。
这时钱福急步奔入殿内:“陛下,齐州历城王遣使送来急报。”
李世民身子一震,稳一稳心神:“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