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点:剃刀
午夜,荒无人烟的郊外——
剃刀他们已经行军了两天两夜,他累了。
这种感觉他很不适应,从前的他被炼焱神眷顾,不死不灭更不知疲倦。但现在,随着那次背叛,他已经不再是阿姆西瓦的信徒了,他的身体很累,心,更累。
剃刀和比修亚克带着他们的六百虫子信徒,离开了西双版纳。他们越过中缅边境,避开死灰的哨站一路向西,来到孟加拉。这个国家并没有世界锁战争的污染,还算是安全。它们在孟加拉的无人区里稍作休整,让虫群信徒们就地补给——这些信徒就是这点好,它们不挑吃、不用穿,也不用遮风挡雨的房子,更不用发军饷。当天,六百虫群把孟加拉的千亩森林扫荡一空——这些虫子什么都吃,植物,动物,乃至某些金属矿物。一切都能让他们变成营养。盛蛊的血管里有四种血液,分别运输不同的化学物质来提供能源,只要有一种血液充足,那么盛蛊就能精力旺盛——这也就是他们什么都吃的原因。
有风声说炼魔已经派出了人来追杀他们,因此,剃刀和他们的信徒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补给之后,他们再次踏上了这趟没有终点的旅程。比修亚克说,要去印度的钦奈城,那里有充足的信仰,比修亚克可以用魔法把这些信仰“借”来,然后转化为夜神——也就是剃刀,比修亚克坚持叫剃刀为夜神——转为他的力量。
可是剃刀真不想当什么狗屁夜神,更不想带着这600只虫子到处瞎转悠——如果只有我自己就好了,他经常这样想,我孤身一人,到哪里都很方便,这样,我就能好好地活下去。
他只想活下去而已,自从那一次之后,他就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了。
但是,比修亚克显然不这样认为。“您是夜神!”他这样说。他觉得,剃刀有成为夜神的能力,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夜神”这么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不然,就是罪过,罪大恶极!
他们去钦奈就是比修亚克计划的,他要用那座城市的力量为剃刀洗礼,让他能够更加接近“夜神”。
接近神的第一步,就是做一件人类做不到的事情。剃刀要在那里,融合两个死灰的精神核心。比修亚克盗了卡兰兄妹的墓,取来了两个核心。这两个精神核心一个蕴含着空间传送的力量,另一个蕴含着强大的精神感知,如果能把这两股力量合二为一,那么剃刀就能重新变回一名伟大的战士,甚至,比从前更强。
“比修亚克,休息吧。”剃刀说道。
他真的很累了,他已经走了太久,极度的疲倦已经让他顾不上尊严了。
“夜神,如果您累的话,就请让您的信徒背您前进吧。”那个依旧没有头颅的比修亚克用腹腔说道。
剃刀看了看周围的那些枭首蜥蜴。我是亲卫队的剃刀,难道还不如这些爬虫?他下意识的这样想,然而一转念,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亲卫队的剃刀了,他现在只是一个血肉之躯的普通男人。
尊严好像也随着力量飘走了。于是剃刀放弃了,说道:“来背我,爬虫。”
“是。”一只枭首蜥蜴用十分低沉的声音说道。比修亚克已经教会了他们简单的人言,这是他干的唯一一件好事儿,剃刀心想。
“背好我们的夜神!”比修亚克大声叫道,“轻一点!别让你的骨刀伤了他!对,就这样,轻轻地!”
妈的!你这个混蛋!剃刀心里感到一阵阵的悲凉和恼羞,你把我当什么了?是病弱的烟鬼,还是拿不动剑的娘们?
他很愤怒,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实在太累了。这一次,他没有否定夜神的称呼,也没拒绝信徒的服务。
于是,剃刀像个娘们一样趴在了蜥蜴宽硕的后背上,然后还得小心手脚不碰到蜥蜴的骨刀。他无可奈何,下意识的,喉咙中传出一阵嘶哑低沉的呻吟。那蜥蜴不明所以,可能是以为他趴的不舒服,于是把腰放的更低了。
夜神?什么夜神?我现在活的还不如一只土拨鼠!他在心里发出无力的呐喊。
“丢失信仰的炼魔不如狗。”——这是古纳斯流传的老话,剃刀现在觉得,这话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剃刀趴在蜥蜴的背上并不舒服。他们走的是荒野山路,高低起伏的,而且,那蜥蜴移动的方式又很跳跃,以至于剃刀觉得自己要被它摇散架了。
他们又走了几个小时。剃刀困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可没一会儿,他就摔了下来——那蜥蜴又不是马,没有马鞍和脚蹬,很不稳当的。剃刀吓的一声大叫,跌倒在地,腿还被蜥蜴的骨刀碰上了,流出了血来。
“混账东西!”比修亚克给了那蜥蜴一记耳光,“你是怎么干活儿的!我要你以死谢罪!”
剃刀觉得,该以死谢罪的不是那个蜥蜴,而是他——他真是没脸在继续活下去了。于是他阻止了比修亚克,也拦下了那只想要剖腹自尽的蜥蜴。
“就地休整吧,比修亚克,我命令你们,就地休整。”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用夜神的身份说话。
“遵圣谕!”众信徒喊道。
接着,大军找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停了下来。虫子们不需要帐篷,就地就可以休整。剃刀则靠在一棵大树下,吃起随身带的腌肉和干粮来。他很饿,却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之后就觉得疲乏,于是昏昏沉沉的睡了。
他做了梦,梦见了自己在风雪交加的夜晚独自前行。他脚下是好深好深的雪,每一步都要没到大腿,走起来无比吃力。他前后看,空旷的雪原无边无际,风雪呼啸犹如鬼哭狼嚎,这让他十分恐惧。于是他开始发足狂奔,一直跑一直跑……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看到了一个墓碑。那上面清晰地刻着他的名字——背叛者,剃刀,南·科利尔。他又惊又怒,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于是去挖那坟墓。最后,他挖出来一个骨灰坛子,将其打开,里边什么也没有。这样,他才松了一口气。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阵火辣辣的炽痛,一抬头,那大雪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尽的火海,那火如空气,如大海,如巍峨的山峦,如高远的天空……他无处躲避,只能被火焰烧成灰烬——最终灌满那个骨灰坛。
这时候,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