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在犹豫。
扪心自问,她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一直以来,她都是哥哥的智囊,为他出谋划策。只是她从不抢哥哥的功劳,对于她来说,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事实上,她比乔更优秀,无论是智慧还是力量,但她却心甘情愿站在乔的背后,做他的影子。不仅仅是因为她一直依赖着自己的哥哥,跟因为她内心深处,最害怕的那个东西,最害怕的那两个字。
责任。
能谋者不一定善断,就是如此了。
但现在,已经到了必须抉择的时刻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西区通道的防线几近崩溃,每次虫子冲过防线,小爱就要用她手上巨大的发射器,狠狠地在虫海里来上一发。这样,就能在源源不断的盛蛊大军中割开一个口子,于是后面的虫子跟不上,防线就会被再度推回来。
可是,现在任凭她怎么轰,都没用了。因为她手下的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算她在内,最后只剩五个人,且每个人都挂了彩。他们凭着一口气在苦苦支撑。其中包括那个肠子流了满地的人。
他趴在地上,一只手托枪,朝那些虫子发起断断续续的射击,另一只手捂着肚子,防止好不容易才塞进去的肠子,再次流出来。
没人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也没人会天真的认为,他能活下来。但他确实还活着,他在射击,他在发出低沉的嘶吼,他在不甘的咆哮……
他在燃烧。
小爱不止一次看到这一幕,她甚至有好几次想给上他一枪,结束他的痛苦。
但小爱做不到,他确实还活着,他用牙齿死死咬住了死神镰刀的刀刃,在他没放弃之前,没人能带走他的生命。
他叫维斯,是三个墨菲斯族特种兵之一,是小爱的心腹。
小爱绝然的摇了摇头,她的意志也到了边缘。尽管母虫没有出现,但她不得不收网了。
所谓的网,其实很简单,就是用士兵的命,去拖时间。引诱更多的虫子进入埋有炸弹的区域,再一网打尽。
先前,小爱便命令巴德的爆破组在西区隔离网安置了炸弹。现在,这个炸弹就在虫子脚下,只要她一声令下,大批的盛蛊战虫就会被炸成碎片。只是,这一次埋伏还不足以打垮盛蛊大军,只能是做到断其一臂。所以,小爱在等,她在等虫母的出现。
盛蛊虫群没有独立的思考能力。所有虫子都受虫母的直接控制,换句话说,虫母就是大脑。在盛蛊的世界里,公民,就意味着虫母,只有它们才有独立的思维意识。而今天在战场上当做炮灰的,则仅仅是虫子,它们就等于工具——一种生物工具而已。
所以,小爱在等待虫母的出现,只要能将它杀死,那么大量的虫子将失去大脑,变成一堆没有意识的木头。
基地的抵抗越是顽抗,虫母就越有可能亲临战场。然后,小爱布的网就会立刻收起,带走虫母性命。
但前提是,基地能守得住。
顽强的抵抗是需要人的,是要人命来填的!小爱手下的人已经损失的差不多了,她没资本再顽抗了。
可是,虫母还没出现。
现在引爆炸弹,就意味着之前的人白死了!但如果继续拖下去,剩下的人也会活不成,就连她自己都会葬身虫海。
伊维尔,也就是那个脸上带疤的女人,来到维斯的身边,守护着他,不让任何一只战虫过来。
她坚毅冷酷的脸庞,在刀疤的映衬下,如一尊雕塑。
小爱看着她的侧脸,也开始犹豫了。
也许现在,就下令撤退的话,还能保住剩下的几个人性命。
也许现在,就下令撤退的话,维斯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可是——
“还不行!”
像是要表明自己的决心一般,她猛的抬起发射器,将里边最后一发炮弹射到了虫海的中央。
一片漆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普莱斯上尉问道。
吴易说:“啊……我刚才就想给你解释的,不如在这里继续说吧——啊,帮我点下烟,我动不了。”
“我也动不了啊!而且,参谋,你这么淡定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啊!这东西好颠啊!”
吴易终于努力掏出了打火机,点着了一点光亮——两人被关在一个茧壳里,蜷缩着身子,两人抱在一起,只有中间有一点点空间,翻个身都做不到。现在,吴易在这个空间里打着了打火机。
“你还想抽烟?这里的空气可不够啊!”普莱斯上尉朝他吼道。
“我只是想在生命结束前,在抽一根罢了——不过你说的也对,这里太挤了。”说完,他熄灭了火,空间回归黑暗。
普莱斯上尉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基地已经被攻陷了吗?”
“没有,我猜测,被攻陷的,只有我们这间安全室。”
“妈的,别再跟我打哑谜了!到底怎么了?”
“啊,是这样的,这要从那瓶阿西克的药水说起。”吴易换了个姿势,用右手掐住自己左手的脉搏,
“我想我得慢点说,因为一心两用是很难的。”
“啊?”
吴易大概给他解释了一下情况。几分钟后,普莱斯上尉大声骂道:“操!你是说,我们是被法立安卖了?被自己的长官?”
“嘘,别那么大声,1033……1034……你说得对,滴了那个药水之后,我们就是‘人肉摄像头’了,把我们作为俘虏……1045……1046,送给盛蛊的话,就能得到盛蛊真正基地的准确信息,1051……1052……”
“真正的基地?”
吴易继续掐着自己手腕,缓缓说道:“1055,是的,一直以来的资料显示,盛蛊战虫和虫母不成比例,即虫母数量少于预期值,证明盛蛊存在隐藏的虫母,或者别的什么……10……1072……1073,另一方面,昨天小爱摧毁了盛蛊繁殖坑,但今天却还是出现了大批的虫子……1089……1090,这很奇怪,盛蛊一定有另一个繁殖坑,隐藏在某些地方。”
“所以,法立安上校就把我们出卖了。”普莱斯上尉的声音晦涩,显然很受打击,“他解除了安全室的保护系统,将我们送进了盛蛊的嘴巴。”
“1100……1101……你很生气吗,上尉?”
“嗯,有一点。不过,我气的不是这件事情,而是法立安的行事方法。”
“1111……1112?”
“这其实是个很棒的计划,很可能找到盛蛊的老家,从而将被动化为主动——从计划上来说,我很赞同,而令我生气的是……”普莱斯上尉顿了一下,又叹气了。“他却用欺骗的方式,执行了这个计划……
“死灰的军人可没有孬种!”
他在吴易耳边低吼道,
“如果能以我自己的性命,换取如此重要的战略信息,那又有什么不好的?我光棍一个,死就死了!法立安只须将这一切告诉我就好了,老子绝对眉头都不皱一下。”
“嗯,1121……1122.”
“……参谋,你为什么要一直数数呢?”
“啊,我在数自己的脉搏,计算路程时间,也许一会儿会用得上。”
又过了许久,耳边逐渐传来了盛蛊战虫嘶嘶的叫声,这声音由远到近,再渐渐变远。而且,隐约有光线透过了茧壳,照在两人的脸上。普莱斯上尉努力将侧面的虫茧扒开一个口子,说道:“看!”
外面首先飘来了腐朽的酸臭气味,闻起来像是腐烂的肉,或是死了很久的人。吴易皱了皱眉,往外看去,只见自己正处在一个宽敞的通道中。
通道的墙壁是由暗红色的物质组成的,那些东西凹凸不平,上面布着或明或暗的斑纹。并且,这个墙壁在蠕动着,很没有规律的,时不时抽动一下,证明它不仅是个通道,还是个活物。
渐渐地,通道变宽了,光线也越发的明亮起来。
但吴易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空间的容量是为装载的东西而服务的。如果没有那么大的东西,也就不需要这么大的空间。
那么,这个“大东西”是什么呢?
吴易的这个疑问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随着继续前进,答案的冰山一角,已经显露在了眼前。
当看到那一幕时,吴易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没有胡言乱语,也没进行什么逻辑思考。当昏暗的红光洒在他脸上的时候,吴易的心里和嘴里,都只说了一个字:
“操!”
在某些场合,一句脏话,就能胜过所有天花烂坠的形容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