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和王守仁人面露惊诧,王守仁更是暗暗点头,佩服起这个女子的见识来。
林雨笑看了两人一眼,继续道:“你们刚刚所说的反贼,依我看,不过是一些受灾的难民,只因为食不裹腹,被逼无奈,才触犯法律,抢劫官库。刚才不是说了,刚刚继位,时局不移,正因为如此,更应该法外开恩,放这些抢劫官库的人一条生路,以示新皇的宽宏大量,同时,还要及时展开防灾救助行动,让受灾的百姓不会受到生命威胁,一来,可以平息民怨,移定局势,另一方面,也可以在百姓心目中建立一个仁爱宽厚的明君形象,岂不是更好。”
王守仁听她说到一半时,眼中便已透出惊诧的情色,待她说完,把这女子又细细打量了一翻,向她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朱佑樘张大了嘴,瞧着林雨笑,一时竟惊得说不出来。
林雨笑见他二人的古怪神情的瞧着自己,在身已身上打量一翻,确定自己身上没有问题后,不解的问:“看我做什么,难道我刚才说错了。”
朱佑樘咂了咂嘴,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伸手在大腿上用力一拍,喜不自胜,道:“没错没错,简直是太对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萌儿,萌儿,你真是……真是太聪明了,我……”
“切,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林雨笑不等她说完,撇了撇嘴,在我的世界,谁不知道这道理,她不屑道,“朱佑樘,这么简单的问题,是人都想得到,用得着用这种眼神看我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王守仁大怒道:“大胆,竟然直呼皇上的名讳,这可是死罪。”
朱佑樘尴尬的笑了两声,笑道:“王爱卿,不用这么激动啦,没事,没事。”心想,别说名字,便是耳光她也敢打,这有什么稀奇了。
王守仁皱眉道:“可是……”
朱佑樘挥了挥手,笑道:“不用说了,王爱卿,现在就听朕的旨意,回去以后,先把那干抢劫官库的人都放了,然后让黄河附近的州县开仓振饥,要是有一人饿死,以失职论处,绝不轻饶。”
王守仁大喜道:“尊旨,宦这就去办。”缓缓退出。
他经过林雨笑身边时,忽然向她点头一笑。
林雨笑见他高挺背影在花间隐去,笑道:“这位王大人,倒似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呢。”
朱佑樘一笑,正欲说话,忽见天香公主匆匆进来,道:“皇帝哥哥,母后病了,睡梦中一直叫你的名字呢,你去看看母后吧。”
“什么?”朱佑樘霍的立起,哗的一声,手边的一只茶怀撞翻在地,跌得粉碎。
他迈下台价,忽的记起,自己担心的人,已然不是曾经敬爱的太后,而是害他和母亲骨肉分离的仇人,他身子一僵,缓缓坐下,淡淡道:“天香,你回去吧,我……我还有事,我不去了。”
他不由天香公主再开口,已经拉着林雨笑头也不回的离开。
林雨笑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迟疑道:“怎么,你真不去看看太后么。”
“我……”朱佑樘苦笑一声,叹道,“你让我如何再去面对她。”
“可是,我看得出来,你还是很在乎她的,你……真的不去看看。”
朱佑樘沉默不语。虽然,吴太后害他母子二人骨肉分离,但是多年来母慈子孝,这份孺慕深情,不是说放得下来,就放得下来的。
东窗事发,他完全可以废除太后,定她死罪,但是他没有,因为他根本就不曾放下,曾经拥有的母子深情,可是偏偏又无法接受吴太后残害自己生母的事实,终于,这两种相背的情绪,在他心中郁积不去,形成一个永远都不能解开的心结。
林雨笑看他面上神情复杂,眉头时展时舒,已然猜到八九分,她轻轻叹了口气,心想,虽然吴太后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对朱佑樘倒是一片真心,否则,那天晚上,她便不会不顾自己的性命,抱住黑衣人的双腿让朱佑樘逃过一劫了。
忽然,朱佑樘回过身来,双手握住她双臂,自上而下的凝视她,道:“萌儿,我们出宫吧,就你和我两个人。”
“什么?”林雨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会吧,你难道要带我私奔。”
“私奔,什么啊?”朱佑樘苦笑,“萌儿,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出宫走走!”
“哦。”林雨笑呼了口气,吓她一跳,刚才还以为这小子因为丧母之痛,悲伤过度,脑子环掉了,大好江山不要了,偏偏要带自己私奔呢,她叹了口气,又有些失望的道,“原来只是出去走走。”
她仔细想了想,要是朱佑樘真带她私奔了,后果会怎么样呢,皇帝带着末过门的皇后私奔了,想来是件有趣的事情,定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旷古绝今呢,她想到这里,不禁笑出声来。
朱佑樘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待在皇宫里,我真的快受不了,我想带着你,一起到外面走走,什么地方都好,就是不想待在皇宫里。”
林雨笑明白,其实,他是想避开吴太后,经过纪氏的事情,他再也不能面对这个自己尊爱养母了。
“好吧。”林雨笑点了点头,道,“出去走走也好,整天呆在皇宫里,确实会让人受不了,你想什么时候走。”
朱佑樘叹了口气,道:“就今天,朕回去向人交代一点事情就走,朕真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好吧。”林雨笑道,“我先回去准备一点东西。”
朱佑樘道:“好,我回去向人交代些事情就过来找你。”
林雨笑点了点头,转身向锦华宫的方向走去。
朱佑樘瞧着她穿花而去的背影,内心深处,陡然间升华起一阵暧意,他弯起嘴角,勾出一抹宁定的微笑。
他正想离开,蓦见花叶之间,静静躺着一支白玉发钗,正是林雨笑头上的饰物,他拈起玉钗,道:“怎么掉了。”张口中欲呼,林雨笑已然去远。
林雨笑回到锦华宫,准备换一身衣裳,便和朱佑樘到宫外走走,这些日子,呆在宫里,还真是闷了。
她经过花园,蓦见李君昕静静的立满院的繁花中,听到她脚步声响,李君昕蓦然回首,向她抿然一笑,有如晨花初绽,竟瞧得林雨笑一阵发呆。
他一袭白衣飘飘,满头青丝,由一只玉冠簪在头顶,更显得超然脱俗,涤然有出尘之意了。
李君昕微笑点头,道:“张姑娘。”
“李君昕。”林雨笑一呆,道,“你……怎么来了。”
李君昕低头一笑,道:“昨日,父皇又派人到大明皇宫来崔我回去了,我……我马上就要走了,我来找姑娘,是想问姑娘,上次我向姑娘说的那件事情,姑娘想得如何了。”
林雨笑一时记不起来,道:“什么事啊?”
李君昕苦笑一声,道:“在下要回朝鲜国了,希望姑娘能和我一起离开。”
“哦,原来是这事啊。”林雨笑恍然大悟,随即不知如何是好,道,“我……”
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李君昕,都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也许,任何一个女子,在面对这样一个超凡脱俗的男子时,都是这样的反应吧。
这几天,她因为朱佑樘的事情,几乎把这事忘了,李君昕重提此事,她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张姑娘。”忽然,李君昕低低的唤了一声。
林雨笑抬起头来,正好撞到他灼热的目光,心脏猛烈的跳动几下,狠狠撞击着脑腔。
李君昕一双喷薄欲出的目光,几乎可以把千年冰冻的玄冰瞬间溶化,他面带微笑,缓缓的道:“张姑娘,答应我好吗,跟我一起回朝鲜。”
林雨笑的心又是一阵怦怦乱跳,面对李君昕的期待的目光,她几乎便要脱口答应,她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可以抗拒这样灼热的目光。
终于,她点了点头,就在她张口要答应他的时候,身后,忽然响一个熟悉的声音:“萌儿。”
她回过头来,朱佑樘正立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一株紫薇花下,落花如雨,他下垂的衣角,在风中轻轻起落,竟有种不出的悲伤落寞之意。
朱佑樘远远的瞧着她,忽然,他抬起手臂,张开的手掌中,静静的躺着一支精美的白玉发钗,在阳光下流转着阵阵清辉。
“萌儿。”朱佑樘轻轻的,一字一句的道,“你的发钗。”
林雨笑站在二人中间,画面仿佛在瞬间定格,唯有漫天落花,在风中飞舞。
终于,她回头向朱佑樘看了一眼,他的悲伤的眼神,几乎要破曈而出,看得人心中一阵难过。
林雨笑轻轻叹了口气,在这个时候,在朱佑樘最无助的时候,她怎么可以丢下他,跟李君昕离开,竟管李君昕的超尘绝俗让她痴迷,但是,她和朱佑樘之间,似乎更有一种出不出的默契。
“对不起。”林雨笑轻叹了一口气,做出了最后的决定,道,“李君昕,谢谢你的好意,可是……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