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洗尘宴为的是赵蓁夫妇,也有顺带为他二人的意思。
进了宫,二人便就跟着引路公公去了栖凤宫,果然见赵蓁坐那儿。
因着赵蓁长公主的身份,围绕在她身边的命妇数不胜数,大多都是假模假样关心几句而已。
对于这些命妇,赵蓁纵然心里不屑,可面上还是保持着笑容,偶尔也附和上一句。
远远的,赵蓁便就见到二人走过来,眸子瞬间就亮了起来。
“懿姐儿,到我身边来坐。”赵蓁笑着朝她招手,全然无视了她身侧的某人。
杨明尧就一脸无奈的模样,牵着赵淑懿的手走了过去,轻笑着说了句,“别人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可我觉得,咱们这儿却是,母亲有了儿媳忘了儿子。”
只顾着喊阿淑坐下,却不记得还有他这个亲儿子。
“婆婆。”听着他这般调侃的话,赵淑懿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过去后便就在赵蓁身边坐下。
又侧头看了看他,忍不住笑道,“多大的人,还吃醋呢。”
她一说,周遭的命妇便也就跟着笑了下,但到底没敢过于放肆。
临安郡主是长公主的嫡亲儿媳,调侃几句景安侯没什么,可她们就不行了。
“没听着懿姐儿说的吗?我疼了你这么多年,如今有了懿姐儿,难道还不许我多疼懿姐儿了?”赵蓁一见到二人,心情就好了许多。
便就是先前脑子里还想着和杨彦之的事,这会儿也忘了。
左右迟早都是要和离的,如今也没必要再装模作样。
这边坐着的都是些命妇之类,因着是洗尘宴,连那些贵女都没邀请一个。
杨明尧毕竟是个男子,总是留在这里不大好,便就笑了笑,“母亲如何说便就如何是,阿淑的伤势还没有好全,还要劳烦母亲多照顾下,儿子这便就过去那边。”
见儿子这般护着媳妇儿,赵蓁忍不住斜了他一眼,好笑道,“放心,便就是我自己饿着,也不会饿着懿姐儿的!”
语气很是轻松,三人又说了几句,杨明尧便就去了男子那边。
还未到洗尘宴正式开始的时间,宣平帝和冯皇后二人也还未现身。
这期间,赵淑懿陪着赵蓁应付了许多命妇,面容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便就是有那么几个嘴巴不饶人的命妇,偶尔刺上二人几句,二人也并未生气,连脸色都不曾改变过一下。
“长公主能得如此称心的儿媳,实在是叫人羡慕。”坐得离二人近的一位妇人,气色瞧着很好,谈吐也颇为雅致。
说实在的,她确实是有些羡慕赵蓁的好运气,她膝下也有一个儿子,娶回来的儿媳却总是令她头疼不已。
并非是她对儿媳有多挑剔,实在是生不出欢喜来,更别提能处得如赵蓁二人一般了。
有人称赞,也听得出来发自真心,赵蓁便就笑着回了句,“不和你说假话,对于懿姐儿这个儿媳,我心里是十万个满意的。”
没有半点可以挑剔的地方,有时候她都觉得,儿子必定是前世做多了好事,这世才能娶得如此媳妇儿。
远处,杨明尧忽然打了个喷嚏,朝这边望了眼,总觉得有人在说他的坏话一样。
“那是自然的,若是臣妇也能有如此好的儿媳,必定是做梦都能笑醒。”妇人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儿媳的不满。
不喜欢便就是不喜欢,没必要说一套做一套。
她显然是和赵蓁交情还不错的,这般一说,赵蓁便就笑了,眼角皱纹都微微隐现,说道,“你也不用这般羡慕我,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觉得她不够好,可未必就真的不够好,只要二人能幸福便就是好的。”
否则,就是再好的儿媳妇,自己儿子不知道心疼,迟早也是要离开的。
可反过来,便就是再不满意的儿媳妇,只要自己儿子喜欢,二人能把日子活得美满幸福,那便就是最好的。
这个道理,赵蓁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彻底明白。
妇人听着,却也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并没有附和,赵蓁便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都这么多年过来了,好友什么样的性子她自然是清楚的,方才她也不过是随口说一句,并没有真的觉得能说服好友。
“罢了,这些话就跟老僧念经一般,我都在你面前念叨几百遍了,要是你真的能听得进去,如今也就不会这般了。”赵蓁见她脸色微微有些烦躁,便就又说了句。
妇人脸上这才露出些许笑容,可还是没有多高兴,只道,“今儿还是不说这个了,长公主此番能平安归来,臣妇心里着实是高兴的。”
要说别人这样说,赵蓁必定是不信的,可妇人这般说,赵蓁却是信了的,心里也宽慰了几分。
纵然她的亲人不挂念她,反倒还想着要取了她的性命,可这世上总算还是有人关心她的。
“这些天在外边我也确实是尝到了人间冷暖,往后识人便就更容易些了。”赵蓁面容淡淡的,眼底闪过一丝悲凉。
从前她没遭遇这样的事的时候,人人都围着她转,为她鞍前马后的。
可自从她出了事,真正派了人去找她的,却是没有几个。
更别说,就连她在这世上仅剩的嫡亲兄长,都只想到权力。
赵蓁眼底的悲凉并未逃过赵淑懿的眼睛,心底不由讶异。
他二人是掉落了悬崖,并不知道赵蓁夫妇的状况,回来后也未来得及让人打听。
可依照她的观察来看,怕是宣平帝暗中派了人出去寻找,却不是为了找到赵蓁,接赵蓁平安回府。
而是为了将赵蓁赶尽杀绝……
一想到这个,赵淑懿就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来,面上仍旧一派淡定。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总是没说错的。
“是啊,不过长公主也不必太忧虑,这世上总不是所有人都对自己好的,便就是亲人有时候也未必就好。”偏偏在这个时候,妇人还这般说。
妇人并不知道宣平帝对赵蓁下杀手的事,可赵蓁听了,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那是她的嫡亲兄长,却因为她妨碍了他的路,便就要对她下杀手。
如此凉薄之人,她不免有几分难过,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罢了,往后她还是多对自己好些,也不必再去盼着他人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