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总，你就吃些东西吧，人是铁饭是钢啊。”陈秘书站在酒店门外敲着门着急地说道。
林若安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是麻木的。
脑海里一直回响那晚看到顾行祈的场景。
他原本那样一个身形欣长的人，变成坐在了轮椅上，面容清瘦。
这三年，她根本就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她一直觉得自己爱顾行祈，一直觉得自己委屈，可是自己又何曾为他做过什么呢？
她只是一直在意他是否爱她。
可是若是真正爱一个人，对方对自己是爱还是不爱，都并不那么重要吧。
他不爱她，她没有理由怪他。
是她自己要去爱他，却不能强求他给自己同等的爱。
三年前她离开，他们之间终究是没有谁欠谁更多的说法的。
但是若是真要算起来，是她欠了他的。
她到底是他的妻子，却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离开。
——顾行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三年前你不告而别，我为了到机场追回你，路上发生车祸，然后我差点变成植物人，幸好最后捡回一个条命，双腿失去直觉，成了一个人人背地里笑话的残废？然后让你因为可怜我而回到我身边？
昨晚的对话在耳边回响。
三年前……机场……车祸……植物人……
林若安突然站起来，腿因为长期的蹲坐而发麻刺痛，让她再次软了腿摔了下去，但是她还是极快地攀着床沿，够到自己的手机，手机已经是没电了的，此时暗着屏幕。
林若安开始手忙脚乱地找充电器，找到充电器后，好几次想要将充电器插入插座却总是失败，她的手发抖得厉害。
她几乎不能想象，三年前，到底顾行祈经历了什么。
插头终于插入插座，手机顺利充上电。
林若安趴在矮柜前面，低声地呜咽起来。
是她害了顾行祈。
若她当年不离开，顾行祈就不会去机场追她，顾行祈若不去机场追她，就不会有后来的车祸。
是她，一切都是她……
门外的陈秘书听到门内林若安低低的哭声，心里着急得不得了，赶紧联系了前台打开林若安的房门。
“林总！你怎么了？”陈秘书慌慌张张地进来，看见林若安趴在矮柜前面，头埋在臂弯里，她伸手想把林若安扶起来，却在触碰到那臂弯的湿润的时候顿住了。
林若安哭得太过伤心。
不是声嘶力竭的那种痛苦，而是细细绵绵的，不停顿的流泪。
后者比前者是更加伤心的表现。
“林总……”陈秘书在林若安身边蹲了下来，看着林若安的样子，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林若安颤抖地抬起头，拿着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晋原，我想和你谈谈。”林若安脸上的泪痕纵横，带着哭腔坚定地说道。
……
杨晋原选的地方是位于远离闹市区的一处中餐厅。
装修中规中矩，却是个谈事情的好地方。
包厢隔音性强，且三十七楼的位置，透过落地窗能够看到这座城市大部分的样子。
杨晋原还未到，林若安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发呆。
从这里刚好可以眺望到顾氏大厦，那栋几乎成为全市地标性建筑的大厦。
都是属于顾行祈的产业。
林若安望着那大楼顶端，那是总裁办公楼层，她记得。
她揉了揉眼睛想，或许顾行祈现在正在那座大楼里办公。
过去的三年里，她其实已经幻想过那样的场景无数次了，他端坐在办公桌前，仍是从前的那副冷峻模样，批改着文件，偶尔皱眉抬头，都让一干下属直冒冷汗。
可是那样的人，也会带她去野外看星星，也会在游艇上耐心地为她洗手作羹汤，也会在海风徐徐中，从背后抱紧她。
可是这些现在回忆起来，都像是上辈子的记忆了。
她和顾行祈，中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三年。
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以及猜疑、伤痛、争吵。
他们像是两只彼此需要的刺猬，在那场婚姻里，互相靠近，却又彼此受伤。
后来伤得太重了，她便想要逃离，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逃离得了他的身边，却把心留了下来。
她从来没有取走过，她放在他那里的心。
外面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幕连天，玻璃上起了一层雾气。
林若安伸出手，一笔一划，在上面写下了一个名字——顾行祈。
“啪嗒”一声，包厢门被打开，林若安回过头去，杨晋原收了伞进来，将还在滴着雨滴的雨伞递给一旁的侍者，吩咐道，“除非我们叫你，别进来打扰。菜色就按我之前预定的时候那样上，别有错漏了。”
“是。”侍者低低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嫂子。”杨晋原对着林若安喊了一声，走上前去。
那玻璃上的雾气还未散去，又有新的一层雾气凝结上来，却没把那两个清晰的“顾行祈”给覆盖过去，杨晋原看到一愣，转过头去看着林若安的侧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良久，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林若安只是看着外面湿漉漉的世界，静默不语。
“行祈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杨晋原笃信林若安会突然找他，定是因为知道顾行祈身体的事情。
毕竟这个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从杨晋原直达林若安回国了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她会知道的。
“我知道得太晚。”林若安摇了摇头，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一些。
三年前，顾行祈就已经出了车祸，而她这个自诩最爱顾行祈的人，却几乎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行祈哥不让我告诉你，抱歉。”杨晋原插着口袋，低声说道。
林若安摇了摇头，深呼吸几口气，挤出一个微笑。
“你今天能抽空来，我很开心。”
杨晋原点了点，叹了口气说，“嫂子，我说过，只要你愿意知道，我一定奉陪。”
“晋原……”林若安咬了咬唇，却不知从何开口。
她三年前不告而别，如今却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询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