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壁画廊,游池修篁。
一行人慢步踱在这一座座雕梁画栋的阁楼前,似乎没有一人有赶赴鸿门之宴的觉悟,对着花园内景指指点点,好不热闹。
突然,两道为修剪花草而忙碌的身影进入风吟艳的眼帘:
一道身着灰衫,坐着轮椅的削瘦男子,拿着一把可以覆盖到他腰腹的巨大剪刀,认真的修剪着身前的奇花异草,另一道中性打扮,浑身补丁的小女孩则在清扫着花园的卫生。
“【你上次在街上看到的便是他们二人?】”
猛然间,薪翛然只觉一阵声音入耳,却并未发觉有人跟她说话,众人亦未察觉异常,正当她疑惑的想要转头观望四周时,这道声音的主人立刻制止了她:
“别转头张望,只用眼角余光去看向你右边那二人,若是的话就点点头,莫出声。”
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薪翛然一下子便听出这是风吟艳的声音,她依言而做,眼波流转,后不为人知的微微点了点头。
‘果然,他们并未放弃麽?’
得到了肯定的信息,风吟艳口眼相合,默不作声,只是在心头暗自轻叹……
并没有惊动这两名府内仆人,风吟艳一行人神色如常,从二人前方走过,经曲折回廊,来到一栋蟾沿碧口,金碧辉煌的大殿前,由于大门没关,众人一下子就望进了门内的景色:
邪眉入鬓,颧鼻高耸,一丰神隽逸的男子如今正与一美貌侍女,衣衫半裸的坐在高堂之上,不住的调情。侍女眉眼含笑,五指成花,轻划过邪魅男子刀削般的面庞,一朱丹唇浅浅的印在男子的血色唇中。
“呸。”
三女暗啐了一口,郝大通一脸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武飞涯则眼观鼻鼻观心,做着非礼勿视的动作。
“呵呵,有贵客来啦,来人,看座。”
云王眼眸微转,朗目如星,语气淡淡,却并没有打发侍女离开的样子,这美貌侍女亦是坐在他的腿上,将银盘里的水晶葡萄一颗颗喂入他的嘴中,丝毫不避众人。
面无表情,视若无睹,风吟艳仿佛瞎了一般,径直走入大厅内,于左首处而坐,众人皆跟在他身后,站立不动。
在这大堂之内,坐在椅子上的仅有三人,风吟艳,云王,以及半倚在云王身上的美貌侍女。
咔嗤。
一口咬碎喂进嘴里的水晶葡萄,酸甜的果汁由于牙齿的咬合力,纷纷从鲜翠欲滴的果肉内射出,撞在男子的牙壁上,任由馥郁的果香,醇厚的果汁在嘴里激荡,赤红的舌尖含着侍女喂入嘴内的青葱玉指,尽情品尝着少女淡淡的幽香。
而风吟艳也坐在椅子上,将这一切旖旎之色排出眼中,虽是睁着双眼,可眼膜却如两扇坚硬的石门,将这些艳景视如灰尘,拒于眼外。
云王没有招待他们的意思,风吟艳便也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整座空旷的大厅,只有时不时传来云王的调笑声,与美貌侍女似有若无的淡淡娇喘……
及有半晌时光。
“各位远来是客,请恕本王招待不周。”
……
“我们走吧。”
闻言,风吟艳直立起身,当先向外头走去。
众人虽有满肚子的疑惑,却并未有人出声询问,默默跟在风吟艳身后离开,只有云王一句淡淡的‘不送’,还在屋里回荡……
眼见风吟艳一行人走远,云王挥手禀退侍女,与此同时,一道浑身被黑斗篷裹得严实的影子从一侧屏风走出。
“如何?”
声音邪魅,语气慵懒,可云王的神色却是无比恭敬。这身披黑斗篷的幕僚,可是从他父亲辈就开始被奉为坐上宾。
“此子,必死。”
幕僚裹着黑袍,无人看到它脸上的表情如何,声音空灵虚幻,仿如无处不在,语气却是满含杀机,毫不留情……
出得府外,风吟艳一行人神色匆匆,脚步疾急。
“收拾东西,连夜出城。”
风吟艳口唇未动,声音却是传递进每一人耳中。
‘传音入密,这是后天武者境六重才有的本领。难道他已达至神明内秀的境界?’
武飞涯心头惊骇,可此时无人有时间理会他。
阳光照在风吟艳的脸上,那是一片峭如悬崖般的凝重……
众人回到客栈后,便闭门不出,一众暗哨死死的盯着风吟艳的房间,却见门窗皆被黑布包裹,偶尔有点风吹草动,也只能借助缝隙处见里面光影闪动,不停忙碌的样子。
一个时辰之后,紧闭的房门微张,一道浑身被黑袍裹得严严实实,不裸丝毫肌肤的黑影人快步走出客栈,直奔城外而去。
暗哨们均是心头一紧,各大势力潜伏在暗中的暗哨头目纷纷眼神一引,各派出一个人紧跟这出门的黑影人,一时间高手如云,纵腾如飞……
复!半个时辰后,黑影人回到客栈,被派出去盯梢的各大暗子也纷纷回来,甫一回归,便被各自的头目叫去问话:
头目:“如何?”
暗子:“很奇怪,这人只不过是出城去往三里外的一个破庙,然后就又原路返回了,就好像饭后遛食一般,毫无奇怪举动。”
头目:“黑影人是男是女?在那间破庙逗留了多久?有无暗道,可疑人、事?”
暗子:“被黑影包裹,行走如风,分不出男女。在破庙逗留了足有一刻钟,并无可疑人事。至于有无暗道,因时间紧迫,未免跟丢,属下并未亲身查探。”
头目:“黑影人在破庙里干嘛?”
暗子:“这正是第二点奇怪之处,那黑影人在破庙里什么都没做,只在中间大厅的地上坐了一刻钟,就好像是专门走去那里休息一样。属下百思不得其解。”
……多股势力,得到的统统是如此回答。
片刻后,再度出现一个遮得十分严实的黑影人,就连双眼也被一片黑色网布遮住,只留星星点点的光线便于看路,根本无法从眼睛,眼角皱纹等细节判断是否与之前是同一人。
黑影人重复之前离栈往外的举动,各大势力亦再度重蹈覆辙,派出暗子跟随,可以说除了时间不同外,这两次简直就是同一幕场景。
又复!再半个时辰后,黑影人回归,众暗子再度与各自头目交接,所得答案如出一辙,众暗子异口同声,连语气都与之前无异……
再复!人影三度外出,暗子三度跟随!
四复……
五复……
六复……
黑影人一共往来六次,每一次都是外出半个时辰,在破庙里逗留一刻钟时间,各大暗哨头目也先后六次收到相同答案。
期间,他们也曾派出别人去跟随,可无论是谁,答案统统一致。
各头目们眼神惊疑,纷纷暗下揣度黑影人这六次所作所为之用意,忽然间,隐藏在暗中的六扇门头目一拍大腿,急呼一声不好:
“风吟艳、郝大通、武飞涯共三男;薪翛然、雪柔儿、吴若兰共三女。
三男三女,共六人,他们先后六次外出,难道说……”
细思极恐,愈想,六扇门头目便愈是惊怕。
常年与各大贼子斗智斗力,使得他们对犯罪的嗅觉有着非同一般的灵敏,当六扇门头目想通这一切时,早已不在掩藏身形,从屋顶的沿脊高身而下,双眼赤红得犹如一个输的倾家荡产的赌徒,迫切的想要砸烂那扇区区木门,挽回不仅是自己与属下,还有各自的家人族人们是姓名。
而见六扇门头目如此慌张,其余势力更是胡思乱想,一时间纷纷现身,身上衣着各异,仔细一看:六扇门、锦衣卫、东厂三大军阀齐聚;文院、枢密院、一文一武两大势别更是争先恐后。在楼下的店小二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他从不知道这个客栈的院子里居然能站的下这么多人……
砰。
六扇门头目毕竟先人一步,来到房门前一脚飞出,直接将整座木门以脚力震得粉碎,而后大袖一扬,几乎是与脚不分先后的同时出击,一股劲风席卷,吹飞了木屑尘土,也吹开了众人心间的疑惑:
风吟艳左手执黑,右手执白,正自己与自己下棋,棋盘落满黑白二色,一眼看去缭乱人眼;棋盘的左边是一壶待凉的茶水,右边是一支燃烧过半的蜡烛。
见风吟艳只身一人在此,好像是专门等待他们这些暗哨一样,其余一众叛逆已然消失无踪。
可愈是如此,所有人心下愈发惊骇,想及之前的手下来报,更觉此事诡异之极,不可思议:
此间之人,一共逃走了五人,加上留下断后的风吟艳一共六人正好,可根据暗子来报,走出的一共有六个黑影人,也就说,加上风吟艳,他们的队伍里居然有第七个人!
一直以来,风吟艳六人都是同进同出,关于这一点各方势力早已烂熟于心;而且手下来报,黑影人出去之后,只在破庙里坐了一刻钟,期间没有接触任何人!或者事。
那么,这本就不存在的第七人,又是如何出现的?
那破庙在众目睽睽之下,六个黑影人,又是如何消失不见的?
看着风吟艳意味深长的浅笑,众人只觉疑邻盗斧,眼神莫名,恰逢此时一阵阴风吹过,更觉心头发怵,阴气逼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