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胡凃与我告别，他还要回家做饭。
满怀心事的独自往回走，快要到家的时候，老远就看见我家那杆大烟囱，在向外喷吐炊烟。
奶奶早已经做好了晚饭，每天都是这样，奶奶做饭，我妈洗碗，家里的三个男人只用负责吃就行了。今晚我并没有什么食欲，虽然一桌子菜都是根据我的口味做的，也只是匆匆刨了几口，放下碗筷就钻进了了自己的房间。
一家人都有些疑惑，往常在家里吃饭，我总是最后一个下桌子的，今天当了一回第一名，在他们看来确实有些反常。
吃过晚饭，奶奶坐在摇椅上，戴着老花镜翻看她的黄历，她最喜欢看这东西，还常拉着我一起看，跟我说以后找媳妇儿要找哪一年的八字才合适。爷爷在后院劈柴，他精神特别好，年过七旬还能干些体力活。我妈则是利索的洗完碗筷，然后就到邻居家拉家常去了。这些妇女每天吃饱了没事儿干，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扎在一堆，说李家长道张家短的，我对此一直都是嗤之以鼻。我爸倒回房间去捣鼓他的标书去了，据说下个月的这几天他还要回广东去，他的工地还是需要亲自去管理的，这段时间主要是工程队有活儿干，所以他抽空回来看看，顺便休个假。
“咚咚咚”。
确认家里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事儿做，我蹑手蹑脚的走到父亲房间口，敲了敲房门。
“进来。“
听到我爸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我打开门走了进去，顺手回身把门锁给带上了。
书桌边缘有一杯茶还在冒着热气，大堆我完全看不懂的图纸胡乱的散落在桌面上，父亲正埋着头用笔在某张图纸上写写画画。一见是我，父亲坐起来摘下眼镜儿，拿右手食指和拇指揉了揉鼻梁。
“是你啊，你今晚饭桌上心不在焉的，吃完饭在房间里干嘛呢？有点奇怪哦你，居然没出去野。“
“爸……“我犹豫了一下。
”我有件事儿想求你。“
“哦？你有事情要求我？“我爸顿时就来了兴趣。
”根据我对你的了解，这可不是你平时做事儿的风格，不是应该说‘我找你有事儿’吗？“
“好了，您别挖苦我了，我是真的有件事儿要求您。”
我爸说的没错，我这种家里的小皇帝，一般都是直接下令的，还真没有求过谁。不过今天例外，毕竟是有求于我爸，我的语气软了很多，还不自觉的把“你”字换成了“您”。
“你说吧，求我什么？不过咱们可事先把话讲明喽，如果是要求我再给你买个手机的话，你趁早不要提出来。上一次我可是有言在先，这件事没得商量。”
我爸也不傻，能让我开口的事情肯定不小，万一我挖个陷阱让他跳，岂不是就亏大了。所以他先给我打了个预防针。
“不不不，绝对跟手机没有关系。”我搓了搓手，有些紧张。
“您知道胡凃吧？”
“胡凃？哦，你说的是老胡家的那个孩子，我知道啊，你俩不是一直关系都挺好的吗？那孩子从小到大成绩一直都蛮好的，你跟人家是一块儿长大的，你再看看你自己，一点儿好都没学到！”
说起来吧，我爸其实跟胡凃他爸也曾经是初中同学关系，毕竟我们整个生产队就这么长一条街，而且住的都是些本地人，只要是同年龄段的人，基本都是一起读过书的，互相知根知底，熟悉得很。
“您就别损我了，我您还不知道，没有念书的天赋，怎么跟胡凃比，他中考可是考了全市第一！”
“哟，这小子出息啊！你别跟我扯淡，读书全靠自己勤，什么天赋不天赋的，你自己懒还赖着智商了？”
对于我找的蹩脚借口，我爸压根儿就不想搭理我。
“但是有个问题。”我停顿了一下，“胡凃现在辍学在家了，没有去念书，整天就跟着他妈一起给人瞧病，说是要学看病的手艺。”
“我回来的时候就听你奶奶念叨过了，说是他爸把人家古董砸烂了，欠了笔钱，家里供不起他读书了。怎么，你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个吗？“
似乎隐约猜到了点儿什么，我爸看着我的表情带着一些深意和玩味。
“这些都是别人的家事，你可别告诉我，你想让我去掺和一脚。”
“我没让您去干涉他的家事！”
听出了父亲话中隐隐透露出的拒绝意思，我有些急了。
“我只是想，您……您能不能借点钱给胡凃，让他把书念完……”
这话说到最后，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变得跟蚊子“嗡嗡”叫差不多。说实话，我出此下策本来也是病急乱投医，毕竟不是我自己的事，说是让我爸帮忙，可这帮的人是别人家的孩子，我爸肯定心里是不大愿意的。
父亲重新戴上了他的眼镜儿，站起身来，从桌子上拿起茶杯捧在手里，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
“你是不是在胡闹？“
他思考了一小会儿，又重新坐回了书桌前。
“你有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件事？还是说，这个念头是胡凃灌输给你的？“
“爸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是胡凃怂恿我的，他可打过这种念头，是我觉得他这样下去就葬送了前程，所以想来想去，觉得现在有能力帮他的就只有你了。”
我爸这脑洞开的也真是够大的，好端端的怎么就想到胡凃身上去了，我又气又急，尊称也直接给取消了。
“那好，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不准问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第一个问题，如果我要借钱给胡凃的话，肯定是要他父母同意的。根据他家目前的情况，她爸妈并没有能力短时间内偿还这笔钱，肯定也不会为了胡凃读书的事情去借钱。那么，你打算怎么去说服他家里人？”
“这。。你不用管，我自己会想办法！”
想不出来答案，我只有拿出了自己平时撒泼耍赖的看家本领。
“那好，我就姑且认为你可以搞定这件事。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借这笔钱呢？毕竟胡凃不是你，你才是我儿子，为了别人家的子女教育问题，就让我来掏这笔钱，根本就看不到给我带来的收益在哪里！”
“可是……“我一下子急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市侩，都说了是借，借的钱最后他们家不都是会还回来的，对你来讲也没什么损失啊！“
“儿子，你忘了吗？我是一个商人！“
父亲看我跳脚的模样并未在意，自顾自的提起茶杯，小嘬了一口，可能是有些烫，喝完还咂了咂嘴。“这怎么能叫市侩呢？对于商人来讲，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是一种投资，既然是投资，那就必然要追求回报性。“
“我不懂什么投资什么回报的，你就给句痛快话吧，到底要怎样才肯借钱！“
“看看，看看，你又变回往日里刁蛮的样子了，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掌握着主动权，父亲根本就是有恃无恐，对于我的态度变化，他也只是淡淡的讥讽了这么一句。
“要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已经说过了，作为一个商人，我如果拿出这笔钱来，那就算是一种投资行为了。要在能够保证本金的情况下，还能赚回来一点收益。”
真是不要脸，我都猜到了父亲想要干什么了。
“那你的意思是，要胡凃他们家还利息咯！你这跟放高利贷有什么区别？”
“我说你就不能把我的话听完吗？你这个急性子是跟谁学的？”
跟谁学的？我怎么知道是跟谁学的，反正不是我爸就是我妈，除非我不是亲生的。
“那你说啊，卖什么关子！“干脆直接白了我爸一眼。
“收益这种东西吧，可以分为有形和无形。”
“我说你这是在跟我出脑筋急转弯吧？你就不能讲的简单一点？”
我实在是很生气，我爸这个人就是这样，好像故意要考验我的智商一样。就说小时候吧，我最喜欢吃泡泡糖，但是家里人不让，害怕我不小心把泡泡糖给吞了卡在气管里。那时候我就想了个馊主意，把我们家的沙发剜出来手指那么粗的一个洞，然后把泡泡糖偷偷的塞在里面，再让沙发里的海绵挡住，想吃了就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取出来。不过这样一来二去，沙发上的洞被我剜的越来越大，终于有一天被我爸发现了。他倒是也没有教训我，只是偷偷的把所有泡泡糖取出来，自己藏了起来，等我再去找的时候，就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在找你的泡泡糖吗？”
“没有！我就是掏着好玩儿！”
“别抵赖了，你的泡泡糖已经被我藏起来了，只要你答对一个脑筋急转弯我就还给你一颗，怎么样？”
“。。”
“小明骑在大牛身上，为什么大牛不吃草？”
“因为小明不让它吃！”
“错！因为大牛是个人，那么请听下一题。”
我就是这样被我爸忽悠了一个下午，一道题都没答上来。
往日历历在目，如今父亲又开始要跟我玩儿这种猜谜游戏了，对此我是拒绝的。
“唉，算了，我给你个提示吧。”父亲显然是对我的智商失望了。
“要么给我物质收益，要么给我精神收益，懂了吧。”
“你怎么能这样！“
其实我还是猜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干脆假装自己懂了，唬一唬他得了。
“哦？我如果不这样，你今天还能饱饱的吃完晚饭，然后在到我面前来跟我撒泼？我要是不这样，估计现在咱们一家人都在天桥下面端着个破碗，找来往的行人讨饭了吧！你小子给我记住喽，现在这个年代，已经不再是你奶奶以前旧社会了。你还当是只要参加个集体劳作，就能挣几个工分，吃吃大锅饭，拿几张粮票换点儿白面。”
不得不承认，我爸说的有理有据。他当初也是背井离乡去打拼，到现在闯出了自己的一番事业。所以现在我能过着这么舒适的生活，完全要归功于他。
“那你说吧，到底要什么收益，反正我是想不出来。”
我干脆也直接撂了摊子。
“你见过哪个求人办事儿的，还要求帮忙的人做这做那的？你自己想去，要是没其他的事儿了，自己回房间去闹腾，我还有工作要做。”
我放弃了继续挣扎，长叹一声就要走出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爸，你不是希望我好好念书吗？”
“嗯？”
我还没走呢，他就已经又开始埋头钻研他的标书图纸了。
“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我重新走回他案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笔。
“哦？交易？”
鼻梁上的镜框有点下滑，父亲用手往上扶了扶。
“你说说看呢？”
“如果你借钱给胡凃读书，我就答应你，从今天起好好念书，也考个大学！”
“考大学不是你本来的任务吗？”
显然，我爸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合格的谈判筹码。
“你如果不答应，高考的时候我就只写个名字，写了名字我就不做题了，交白卷！”
“哟，脾气见长啊，还反了你了，敢威胁我！”
我爸轻笑了一声，食指轻轻的敲击着书桌。
“我可不是在威胁你，你还真是在做梦呢，就凭我现在这个成绩，还指望我考大学呢！”
反正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了，干脆两眼一闭，就这条道走到黑吧。
“如果你同意借钱，我就答应你好好读书，考个大学，你不是希望我能多学点文化好接你的班吗？”
“噗……”我爸正端起茶杯喝水，听见我的话喷了一口出来，忙扯了张纸擦嘴。
“谁告诉过你我要让你接班了，你还真是自恋得很啊。”
“你就说同不同意吧，男人家，爽快点！“
“嗯……虽然这个收益看上去也就是个赔本买卖，但好像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希望能收回一点成本的。“自言自语，像是松了口。
“那你就是答应咯！“哈哈，早知道这样有用，我何必大费周折。
“我想知道你要怎么去跟人家胡凃的爸妈提。“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己可以搞定。不过，这件事你可不准告诉我妈，免得她又要整些什么幺蛾子出来！“
只要我爸同意了，其他的事情都是小问题，不过为了防止我妈捣乱，我不忘了提醒一下我爸。
“好吧，口说无凭，咱们写个协议吧。“
说完我爸从桌上拿起一个笔记本，撕下一张纸就开始起草。
“我说你还真是，自己儿子都信不过吗？“
这种做法简直就是在伤害我们父子之间的感情。
“相信你的话，猪都能上树了……”
我爸正在写着协议，突然像是不经意的问了我一句。
“你为什么要为了胡凃的事情费这么大的劲儿？“
“因为……“收起嬉笑的表情。
“他是我的兄弟。“
“兄弟……我年轻的时候，好像也有那么几个兄弟。“
我爸略一思索，手上却没停止动作。
从父亲的房间里出来，感觉空气都变得轻快了好多。
虽然看似是跟我爸签订了一个类似于“卖身契“的协议，但是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跟之前我卖掉手机给胡凃筹钱时的喜悦完全不一样。虽然归根结底，最后还是要通过我爸的经济能力来实现，但起码其中不再单纯的是借助外力，还有我自身的努力。
第二天一大早，我洗漱了一番，直接往胡凃家跑去，我得赶在他和他妈出门赴诊之前去找他。
到了胡凃家楼下，他正蹲在路边的下水渠边刷牙。我唤了他一声，看见是我，他急忙掀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清理了一下嘴角的牙膏泡沫，向我招手示意。
“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吗？告诉你，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胡凃还没反应过来，我就拉起他往楼上走。
“你爸妈都在家吗？“
“在啊，怎么了？“
“那你把他俩都叫出来吧，这件事儿要当着你们三个人的面说。”
“呃……“
不知道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胡凃上上下下的瞅了我一眼儿，带着满腹疑惑敲响了他爸妈的房间门。
“谁啊？”
“是我。那个。爸妈，你们出来一下，杨栎来家里了，说要给你们说点事儿。“
房间门拉开一条缝，胡凃他妈从门里探出一个脑袋来，他妈不化妆的时候，看起来比实际年龄简直老了十岁。
“小栎来了？找我们有事儿？“
看见我坐在客厅里，胡凃他妈顺便跟我打了个招呼。
“那个，小栎你先坐着，我们收拾一下就出来。“
“不急不急，您和叔叔先收拾，我就在外面等着。“我微笑着回应。
房间门又关上了，胡凃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满是好奇的看着我。
“你有什么事儿找我爸妈啊？给我说说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就别问了，反正是好事儿，等下你爸妈出来了我再说。“
故意卖了个关子，这种事怎么能先透露给他呢，我还等着给他一个大惊喜呢。
“话说一半，鞋底穿烂！“
胡凃很不满意我这种吊胃口的方式，恶狠狠的咒了我一句，我翘着二郎腿，并不想搭理他。约莫过了五分钟，胡凃的爸妈推开房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搭了两把凳子坐在我对面，他妈手里还拿着一把梳子，显然是头发还没梳好。胡凃往我这边挪了挪，腾出一点空位。
“小栎啊，一大早来找我们，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儿啊？“胡凃他爸先发话了。
“叔叔阿姨，是这样的。“我清了清喉咙，顺便整理了一下思路。
“我今天来呢，主要是想跟二位说说胡凃上学的事儿。“
“哦……这个啊。小栎啊，你也知道我们家现在的情况，虽然我们很想让胡凃回去念书，不过眼下实在是拿不出钱来……“
这绝对是他们家目前的一个禁忌话题，眼见着我提了出来，胡凃妈忙接了一句。
“阿姨，您听我说。我知道你们家现在的情况，也明白确实是有难处的。对我而言，我一直特别希望胡凃能回学校去读书，为此也想了些办法。“
本来我想说上一次那笔钱就是我给的，但是觉得这个场合提出来可能会陡增尴尬，不大合适，所以也就没有提。
“是这样的，我昨晚跟我爸商量了一下，我爸同意借点钱，让胡凃继续回去读书！“
“你说什么？“这回抢话头的是胡凃，”你怎么没跟我提过这件事儿！“
“我根本就不确定我爸对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再说了，这件事也是临时想到的。“
“这个……“
胡凃妈一时间面露难色，我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胡凃在一旁没吱声，显然还在震惊当中。
“怎么了阿姨？这可是我爸好不容易才答应我的，我……“
“我不同意。“话还没说完，半天没吭声的胡凃他爸终于提出看法了。
“小栎，我只能说，你的好意，我们全家人都心领了。但是，对于你提到的这件事情，我跟胡凃妈妈都没办法答应。你看，我们家已经背了好些债务了，没有能力再去借钱了，根本还不起。“
胡凃他爸的态度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显然这件事情果然如我爸之前说的那样，难度不小。
“可是，这笔钱只是用来帮助胡凃重返学校，也不是很多。我爸没有说过什么时候还，以后等胡凃自己挣了钱再还也没有问题！”
“不用说了，这件事就这样吧。小栎，还是那句话，心意我们领了，现在我和胡凃妈妈都有事儿要忙，就不送你了。”
胡凃他爸站了起来，这话显然是给我下了逐客令。
“胡凃你愣着干嘛？这关系到你还能不能读书，倒是说句话啊！”
看着一旁闷不做声的胡凃，我实在是有些生气，想拉他一起抗争几句，可他还在消化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努力付出得来的成果就要这么付诸东流吗？强烈的不甘心！
我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了起来。
“叔叔，为什么你们不同意？胡凃整天背着医疗箱跟着阿姨走街串巷，这就是你想要的？他不读书，好吧，不读书，一辈子也跟你们一样碌碌无为你们就开心了？”
“你……”
前后态度截然不同，胡凃的爸妈显然没有预料到我会这么说，一时有些语塞。
“叔叔阿姨，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每天早出晚归的，一个月究竟能挣几个钱？够不够这个家的一切开支？”
“……”
“是，我知道你们家这段时间很困难，也能理解。但是你们这样做真的很自私，自私的断送了胡凃的未来，把你们想让他变成的模样，强加给了他，有考虑过胡凃自己的感受吗？叔叔阿姨，你们每天都在忙碌，我跟胡凃认识这么多年了，来过无数次，也没见这个家一天天好起来，不仅没有起色，甚至还越来越差。”
我越说越激动，觉得自己越来越理直气壮，嗓门一点点提了起来。
“阿姨，先说说您吧。现在这么多诊所医院，大家有个什么病都会去正规的医院，您连个资格证都没有，还让胡凃跟着您学看病？叔叔，还有您，每天给人做零工，先不说钱挣了多少，您这一个盹儿打得好，赔进去一笔。难道您希望以后胡凃也就这样过一辈子？不读书拿什么吃饭！不读书拿什么养活一家人！我爸说，他以前跟您是初中同学，但是也不知道您怎么想的，初中一读完就跟着您爸，也就是胡凃的爷爷去学什么木工，现在呢？您自己后悔过吗？还是您也想让胡凃以后跟您一样后悔？“
有很多话我一直想跟胡凃说，但却碍于情面不好讲出口，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也想把它们都说出来，不光是提醒胡凃的爸妈，也是告诉胡凃本人，不读书会有什么下场。
“够了！别说了！“胡凃大喊一声，站了起来。
“杨栎，你先回去吧。“
“好，我的话也已经说完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了！“
反正我该说的也都说了，能做的也都做了，至于怎么选择，说到底这个权利并不在我手上。
“想必我也说的很明白了，叔叔阿姨，您二位自己决定吧，我先走了。“
我不想在这里做过多的停留，有些事情毕竟还需要时间来让他们想清楚。一转身，我快步出了胡凃家大门。
屋子里一片让人窒息的沉默。
“凃儿，你真的。。还想去读书吗……“
胡凃一愣，父亲这个问题，一时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我……我想，但是……“
“好了，不用说了。“胡凃的父亲叹了一口气。
“孩子他妈，你到屋里来一下。“
胡凃他爸跟胡凃妈妈说了一句，转身往房间走去，胡凃看着那个有些萧瑟的背影，感觉自己父亲的脊梁，似乎比往日更弯曲了一些。胡凃他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也跟着进了房间。
房门关上了，里面久久没有传出声音。
我真的，还有机会回到校园去吗？在心里，胡凃这样问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