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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落幕少年(下)

米迦勒之前说了什么克里斯根本没有听见。他昂首伫立,挺拔的身姿令他看起来似乎有了男子汉的气概。“你应该知道戈尔多们的任何一面族徽都远比你我的年龄要悠久,它包含着多少值得追溯的历史。这尽管是一面破布,却是它们唯一的骄傲。”是的,戈尔多一族对族徽满怀敬意与爱戴,丝毫不输于人类对神明的膜拜。

米迦勒清晰感受到了男孩视线里的寒意。他别开克里斯坚毅的脸,耸耸肩,不愿回答克里斯突如其来的语重心长。

然而,令克里斯更加愤然的是,这位颓废、饱含过风霜的旅行者又哼着小曲干起了他维持生计的勾当。他扒开一具具尸体,搜刮着不属于他的任何财富。哪怕是一小块铁矿石,他也欣欣然地收进腰间那鼓涨得快裂开的布袋。

“嘿,”克里斯不带温度地说,“你不应该这样践踏死者的尊严。如果是为了金钱,我这儿能给你更多,而且不需要你做任何付出。”

克里斯踩在一根断木上,手心上是数枚闪亮的金币。米迦勒侧腰看来,深邃的棕色双眼里却没有克里斯所想的炙热。米迦勒似是无动于衷,转回身子准备继续他早便习以为常的工作。

“请你收下吧.!。”

米迦勒忽然看到了克里斯目光里隐忍着传达给自己的祈求,他犹遭电击,黯然凝视。坚强到甚至冰冷的男孩,此时,却连停在半空中的手都抑制不住的颤抖着。云层露出一片空隙,和煦的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金币从指缝间滑落。

“你难道没听到森林里传来的动静吗?我们该离开了。”克里斯恳求说。

米迦勒来到他面前。“年轻人,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你看起来可不大对劲。”他尽量显出温柔,试图抚慰克里斯此时脆弱的神经。

下一刻,克里斯的泪水在眼眶里旋转。海洋般蔚蓝的瞳孔上突然泛起丝丝血红的荧光,他又何曾知道自己的异样,只能从米迦勒愈加放大的眼球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嘿!麦绮尔!那一片我们已经找过了!你们到罗杰那边去看看!”..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意识突然被拉扯出这片虚空。他在愈来愈逼近嘈杂声中惊醒。

他依旧紧闭双眼,随意识苏醒的虚弱与剧痛只能令他如尸体般僵直在废墟中无法动弹。他感受到了如同软被般铺在身上的灰石,咳出塞满口鼻的尘土。

他还有大脑能运作,于是他的思绪又飘向了昨晚的噩梦里。他发誓要弄清这一切,复仇的烈焰将他吞噬得体无完肤。

“天知道这儿到底经历了什么,简直就是一场惨不忍睹的灾难。”

他被拉回了现实,声音自上方传来。脑海里不禁勾勒出男子巍峨的轮廓,因为他有着和杰菲亚叔叔一样粗犷的声线。他奋力睁开朦胧的双眼,原来自己处在一块塌陷的地坑中。

“一整片山脉居然都成为了这个村子的陪葬,这种级别的战斗肯定会震惊整个刚铎大陆。这足以引起王家卫队④和帝国骑士团⑤的注意,其他势力定然会有什么行动,一场风暴已经开始了..”他们似乎驻足在头顶的坑边,眺望着远方的群山。“说来我们还真是走运,居然是这片恶魔之地的第一批见证者。”

他知道他们不会是士兵,也不会是闻讯赶来的附近村民们。他们散发着抹不掉、藏不了的佣兵者气息,话语间更是专属佣兵们的松散与不羁。

他期盼他们不会发现自己,他还不想就这样死去。父亲多次告诫他的常识里,佣兵们在这里上只会做着清道夫般“打扫”战场的事。

“还是别光愣着了,赶紧再找找有没值钱的宝贝吧!我可不想让罗杰捞得比我还多。”那拥有粗犷声线的人冷哼道。“不然等到附近城镇的骑兵来了,可别想从他们眼皮底下带走一枚铜币!那帮该死的穷鬼!”

“是的,赶紧打扫完走人吧。我可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呆一秒钟,总感觉有什么坏事会发生。”

贪婪而胆小,他在心里如此判定。佣兵二人绕开这块坑洞,渐行渐远。

刚刚放松下心中的紧弦,回荡在空旷废墟中的挖掘交响乐却又瞬间冲进双耳,再度拉紧了他脆弱得奄奄一息的神经。

他咬牙切齿着,因憎恨而扭曲了青稚的面容。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当他从昏沉中醒转时,他清楚听到一片威严的叫喊与凄厉的哀嚎,外面成为了战场。战马的铁蹄践踏着大地,骑兵们屠戮着处逃散的人们——至少听起来是这样,他为此感到十分不安。

当身体终于能听使唤时,他竭力爬出遮盖头顶的岩石块,试图弄清一切。他伸出半个脑袋,他看到漫山遍野身着黑岩战甲,手持黑曜宝剑,脚跨黑铠骏马的骑兵。他怔怔的望着在大风中飘扬的白色战旗,其上,绣印着六角黑鹿头的城徽。他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是来自距此三百里外的维莱城护城骑士。

然而,他却亲眼看着高贵的骑士们用那精矿打造的锋利宝剑残杀着手无寸铁的村民、殊死反抗的佣兵。人们一片片倒在血泊中,一个拼命奔跑的男人从身后被削去了头颅,鲜血喷涌中猝然摔地;一个男人丢掉武器,高举着神职者徽章⑥与猎人协会的铭牌⑦,妄图借此求得一线生机,却被骑士的长剑刺穿胸膛,炫耀般高高挑在空中。

转眼间,视线里已再无了活人。只剩下骑士们来回巡视检查尸体的忙碌身影,在山谷的另一侧,他隐约见到森林边缘有一队黑色人马,正绵延着向这里驶来。

他的脑海只剩下空白。他无法相信以捍卫王国法律为己任、曾在诸神面前宣誓守护每一位王国子民的骑士会堕落为比半兽人还凶残嗜血的怪物。他不敢在地表上逗留一秒,他甚至害怕骑士们在空气里捕捉到他浑身鲜血的气味儿。

他连忙缩回脑袋,在爬下坑坡的过程中却因惊慌过度而伴随着瓦砾碎石滚了下去。从飞扬的尘土中惊起,他抑制不住口鼻所受的刺激,呛得剧烈咳嗽。他木然抬起头,恍然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一切都已不可逆转。

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疲惫,他忽然好想知道是否存在着地狱和天堂。他又惊又怕的想,等会儿死后自己能见到亲爱的父母姐弟吗?任由骑士们的战马向自己靠拢,他仰面躺下,心如死水地凝望着白云缭绕的苍穹。】

注解:①灵兽:庞克雷姆大陆中灵力最为纯粹的生物,亦是所有兽类中最为高贵的种族之一。它们生性善良,喜静,一般都生活在灵气浓郁的幽宁之地。大多数的灵兽是靠着母体(令世人吃惊的是,灵兽纯粹由灵气生成,并没有雌雄之分,每一只灵兽都能孕育后代)凝结灵力孕育而生,而极少数的顶级灵兽则是由母体的传承意念牵引,由天地灵气孕育而生。

灵兽因为其与生俱来便拥有的恶灵级力量,和纯洁完美的外形,使之成为了召唤师们最为奢望缔结同命契约的灵魂伴侣。除此之外,灵兽们不单各方面的能力强大,其带给召唤师们的益处还远不止表面这些。一些高等的灵兽在成年后甚至能幻化为不可方物的人形,这也导致了下至各权势者们、上至各阶级贵族乃至于皇族王族对其垂涎三尺。他们所发布的捕捉任务万年来不曾停止,悬赏也越来越高昂,甚至一度达到过千万金币。全世界范围内的佣兵们为了高价报酬趋之若鹜地奔向世界各地,曾一度掀起过数次长达几十年的“围灵时代”。

灵兽的繁衍率很低,一般二百年才能产下一只后代。更令人惋惜的是,灵兽的成长也极慢,远低于妖兽、魔兽等其他种族。而人类的肆意捕猎也导致时至今日,庞克雷姆大陆上的灵兽数量已是非常稀少,且多生存在雷拿地区,深受雷拿霸主、同为灵族的精灵族的庇护,而灵族各大种族对灵兽的保护也到了最为严密的时期。

因为灵族的悲惨遭遇,灵族对人类的仇恨可以说是所有种族中最为深彻的,倘若在它们的领地上作出一点不敬的事,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②七大种族:泛指庞克雷姆大陆上或数量多,或势力广,或力量强大的广泛意义上的七个种族,即人族、兽族、妖族、灵族、魔族、海族、龙族。在这个世界上当然还有不少其他的种族,但它们或与世隔绝,或数量稀少,或力量微弱而不被世间各种族所认同。

③铜币:庞克雷姆大陆的货币单位之一。1钻晶=10钻石=100金币=1000银币=10000铜币。

④王家卫队:六大地区各个公国的皇家直属组织,成员至少神灵级力量,被赋有男爵级权力,执行危险、绝密的高难度任务。

⑤王国骑士团:六大地区的军事直属组织,成员实力强悍,至少神灵级别,被赋予凌驾贵族的重权。执行对国土安全构成威胁的清理工作和对其他王国间谍、渗透等任务。

⑥神职者徽章:神职者身份的象征,由王国内神职者学院的灵导师为所启封的神职者颁发。拥有神职者徽章,将享受诸多地区的特许权利。

⑦猎人铭牌:猎人身份的象征,由猎人协会所颁发。猎人协会是为势力、个人、地区、国家等全世界合法人群从事服务,自由性最高,任务多样化,酬劳一般,以公平、公正为原则。一般为对魔、妖、兽族、灵族的高难度相关任务,如捕捉或者灭杀,同时也包括了探索未知遗迹、地牢等任务,还有采收特定物品和搜寻宝藏等任务。猎人等级和任务等级皆分为1、2、3至7星。

猎人成员分划为神职猎人与猎人两个类别,神职猎人拥有更高等的待遇。猎人协会与佣兵协会签订了历史久远的协议,人们只能二选其一,不得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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