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采儿几天来尽心照顾赵无邪,已是疲累已极,眼看天色将亮,但睡欲却如潮水般涌至,终使她上下脸皮不争气的合了起来。
但在睡梦中她还是不忘与小色鬼斗嘴打架,这一次闹得大了,丁采儿气极,跳将起来,叫道:“小色鬼,你这混蛋!”扑的一声,似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低头一看,竟是件袍子,你对此袍再认识不过,正是当日在神剑山庄自己亲自给赵无邪穿上的,一时怔住。
原来赵无邪转醒后见丁采儿睡在桌旁,怕她着凉,便解了身上袍子给她披上,见她大叫跳起,忍不住笑道:“想不到我在丁大小姐心目中竟是如此不堪,连睡着了还要骂我。”
丁采儿见他终于转醒,自是喜不自胜,但脸上却仍是冷冰冰的,啐道:“病才刚好,就要下床,可是不要命了么?”
赵无邪笑道:“你也说我病好了吗?若不下床走走,岂不要活活闷死。”
丁采儿哼了一声:“闷死了最好,世上少了个祸害,倒是清静。”
赵无邪也不动怒,悠然道:“就怕有些人舍不得。”
正斗嘴间,却听身后传来柴门打开之声,走进一个老者。他见赵无邪有力气与丁采儿争吵,笑道:“看来你身体是大好了。走,跟我习武去。”说着身若矫龙,转瞬便不见踪影。
赵无邪惊道:“好俊的功夫,他是谁?”
丁采儿笑道:“你的救命恩人,”随即叹道:“真不明白他为何要教你这等蠢人功夫,那不是对牛弹琴吗?”说着也走出门去。
赵无邪大怒追出,叫道:“疯丫头,别跑!”
丁采儿故意放慢脚步,让他追上,自然又是一番唇枪舌剑。赵无邪问起各中之事,丁采儿连说带骂地道出,但却略过了蝶葬一节。赵无邪听说师父来而复返,却没能见面,甚是惋惜。
两人随着老者留下的标记,来到一处瀑布前,却见那老者负手而立,眼前水银泻地,宛若长达十余丈的披风,至天际披挂而下,甚是壮观,令人不得不佩服大自然之鬼斧神工。
老者忽道:“借长鞭一用。”
丁采儿笑道:“我也是金大侠的徒弟,你可不能只教他不教我。”
老者笑道:“这是要与我讨价还价吗?”
赵无邪插嘴道:“你神剑山庄的武功已是独步天下,还要学什么?”
丁采儿笑道:“正所谓一山还比一山高,我可不想做那井底之蛙。况且你哪天功夫比我强了,定要欺负我,我可不干。”
老者知他俩一斗嘴就得闹个不休,便道:“你也不必在这里大拍马屁。你若真能学武,老夫如何不会教你。只是老夫的功夫有些古怪,就怕你没那恒心。”
丁采儿吐了吐舌头,笑道:“你肯教,我便能学成。”向赵无邪扮了个鬼脸。赵无邪自不会认输,还以一个更丑的鬼脸。
老者掂了掂紫金鞭,赞道:“好鞭!看仔细了。”手腕一抖,长鞭飞扬而起,却听轰隆一声巨响,湖面竟破生生劈开,更令人吃惊的是瀑布竟也从中分成两半!
赵丁二人瞧着清楚明白,只见瀑布后露出一个黝黑的剑柄,俨然是柄能开山裂石的宝剑。老者道:“等你拔出那柄流星剑,老夫再教你其它功夫。”
赵无邪奇道:“流星剑,那是什么?”
老者不答,对丁采儿道:“走,跟我习武去。”
丁采儿见瀑布瞬间恢复正常,掩住了那剑柄,忍不住道:“师父,这也太难了。你这不是故意刁难他么?”
老者冷道:“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学什么功夫!”
丁采儿做出极是为难的表情,道:“小色鬼,我帮不了你了,你好好努力吧。”说罢随着老者去了。
赵无邪见她一脸幸灾乐祸,怒火中烧,心想:“我决不能被你瞧不起!”当下仰望高耸的瀑布,引发了他冲天斗志,大喝一声,冲将上去。
瀑布乃是山壁或河身忽然降落的地方流下的水,远看便像一条白布,故而得名。其下冲水势之大,决不亚于洪水海啸。赵无邪才游到瀑布下,便已因受到强大水压而睁不开眼来,更何谈抬头。他一股作气,冲过瀑布,将身子贴在山壁上,靠着此处水流不甚湍急,抬头上望,隐约可见黝黑的剑柄,但想要冲将上去,那是决计不可能。他试着通过山壁攀爬,但此处岩石受水流冲刷后极是光滑,毫无借力之处。
赵无邪潜回岸上,低头凝思:“莫非师父真的故意刁难我,此地如此险峻,水流又急,人力又怎能办到?”转念又想:“可师父明明以长鞭劈开瀑布,莫非他天生异能,并非凡人,竟能以气劲破开瀑布?”越想越觉便是如此,当下躺在岸上,瞧着夕阳西下,新月初升,天际隐约可见几点繁星,甚是明亮可爱。
赵无邪眼皮渐沉,猛地合上,立刻睁开,却见天际划过一道流星,一闪既逝,仅留下道乳白色的尾巴。赵无邪想起大哥赵洪曾经说过,那是天外陨石与地球大气层磨擦起热所致,但陨石划过地球时速度太快,人的肉眼来不及反应,才在视网膜上留下这么一条白色的痕迹,却不是流星真的带了尾巴。
想到此处,赵无邪如触电般跳将起来,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举一反三,暗想师父适才劈开瀑布后,转瞬间瀑布就恢复原状,其理与流星拖尾一样,只因速度太快,而令自己产生了错觉。那么师父决不是以气劲劈开瀑布,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瀑布,但如此快的身法又如何能练成?不过可以师父决计不是天赋异能,乃是后天苦练而得,想到此处信心又起,暗想他能做到,自己为何就不能做到。
当下再次挑战瀑布,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离目标尚相差虽远,但他隐约觉得自己体力已精进许多,信心更增。
过了两三个时辰,他已是筋疲力尽,躺在岸上便是大睡,睡梦中忽觉身上一痛,似被人踢了一脚,睁眼看时,却见丁采儿俏脸紧绷,悻悻坐下。赵无邪知她今日习武也必定极不顺利,瞧她神色,是要拿自己出气了,忙挪开一些。
丁采儿更怒,喝道:“臭小子躲这么远干么。过来,让我揍一拳!”
赵无邪哪会过去,反而挪得更远,笑道:“师父那老人家也真是的,尽出些稀奇古怪的主意来为难我们。”他料师父定也出了难题难住了丁采儿,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大火气。
丁采儿听他言下之意,似与自己同病相连,不由大喜,但随即又皱眉道:“师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让我去抓蝴蝶,又不能用手去抓,偏要以鞭法控制住蝴蝶去向。你不知道那些该死的蝴蝶看似弱不禁风,却对外界刺激极为敏感,稍有异响,便已飞得云深不知处,我几次发劲打落了几只,却挨了师父一顿臭骂。哼,我不干了!”将紫金鞭重重摔在地上。
赵无邪见她似要放弃,笑道:“看来此事确实也真够难的。不过我已参透拔剑的法门,想来再过几日便能成功了。”
丁采儿见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心下甚是惊骇:“若被他率先拔出剑来,那还了得,他定会借此数落嘲笑于我,我这辈子休想再在他面前抬起头来,此事决计万万不能!”但下拾起紫金鞭,哼了一声,道:“走着瞧!”
两人暗自较劲,此日又分头练功。那老者见他俩甚是勤奋,便指点了一些捉蝴蝶的技巧以及轻身功夫的法门。半月过去,两人武功精进神速。
这一日赵无邪决心再上瀑布,玄功默运,竟如蜻蜓点水,转瞬便至瀑布之下,此处水流湍急,但他脚下似有磁力,双脚紧紧贴在山壁上,宛若壁虎般迅速向上攀登。水滴便如石头般打在赵无邪脸上身上,很是疼痛,但他咬牙苦忍,踏上一步,哪知脚下泥土松动,顿时滑了一跤,祸不单行,另一只脚踏住的岩石也“咚”得落入水中。如此脚下已不能借力,他大喝一声,以双手牢牢攀住岩石,但岩石甚是滑溜,自是止不住下坠之势,赵无邪心头一阵气馁:“莫非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正自绝望之际,忽觉下坠之势生生止住,却听丁采儿在他耳边道:“傻小子,到头来你还得仗着我呢。”
赵无邪气极,不愿受她恩惠,但想自己苦练半月,决不能半途而废,当下伸左手搂住她腰肢,道:“你护着我。”
丁采儿脸上一红,啐道:“谁听你的!”但嘴上虽如此说,但还是挥舞长鞭,将两人全身护住。
赵无邪见她鞭法精妙缜密,气劲纵横,竟在身旁形成了一个保护罩,头上水落如注,竟没沾湿半寸衣裳,当真是滴水不漏。一时间他斗志昂扬,脚下越来越快,转瞬冲到瀑布顶端,那剑柄隐约可见,大喜之下,右手攀住山壁,左手伸出抓住剑柄,用力回拔。
眼看宝剑就要拔出,丁采儿尖叫道:“臭小子,你忘恩负义!”赵无邪大吃一惊,才想起丁采儿全身重心都在自己手臂上,自己这么一放手,她周身不借力之处,必然向下坠落。赵无邪心念电闪,放脱剑柄,也疾坠而下,他使劲伸出双臂,将她抱入怀中,笑道:“谁说我忘恩负义了?”
丁采儿不意他真会抛下流星剑来救自己,心头甜美,嘴上却骂道:“我才不要跟你这种人死在一块呢。”手中紫金鞭打出,啪的一声,缠在剑柄,将两人悬挂在空中。
赵无邪哈哈大笑,当即借力纵跃而上,复有抓住剑柄,使劲一拔,随后之事令他大惊不已,终身无法或忘!
岸上老者看得也甚是着急,他知这流星剑乃是旷世奇兵,非但能削铁如泥,更能开山裂石。他自妻子死后,便定居至此,一半是为隐居,另一半便是想瞧瞧此剑的庐山真面目,但二十余年来,他用尽各种方法均是无用,是以此次让赵无邪拔剑,虽说是为考验他的毅力,亦是稍存私心。
正在此时,却见瀑布内蓝光暴现,一道蓝芒竟将山壁劈开两半,轰隆一声,水花四溅,随即又是轰隆巨响,山壁竟轰然崩塌。老者双目一亮,呼道:“剑出鞘亡!”深怕两人有失,忙潜入水中,见两人均已昏迷,立即救其上岸。
老者仔细查看,见两人只是喝饱了水,并无大碍,见两人双手同握着那条紫金鞭,长鞭另一端缠着柄蓝光熠熠的长剑,剑柄黝黒,剑刃却成淡蓝色,想来正是那流星剑,不由得啧啧称奇。
赵无邪丁采儿一同苏醒过来,见师父拿着那湛蓝之剑,齐道:“老师父,这便是流星剑吗?”
老者点了点头,随即道:“你们刚才叫我什么?”
赵无邪道:“叫老师父啊!”
老者哈哈大笑道:“师父便是师父,何时多了个老字。”
丁采儿亦笑道:“我们先拜了金大侠为师,再拜你为师,你年纪又比他为大,自是叫你老师父了。”
老者哑然失笑,摇头道:“如此这师父不做也罢。”看看手中流星剑,叹道:“以后你们便叫我流星吧!”赵丁二人对望一眼,却见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忍不住又对视一笑,叫道:“是,流星师父!”
此后流星便正式教导两人武功。赵无邪所练的剑法以快捷取胜,宛若流星追月,势不可当,故名“流星剑法”,而丁采儿的鞭法出手舒缓,柔中带刚,绵绵不绝,可说守得密不透风,但姿势翩然,宛若彩蝶飞舞,故名“彩蝶鞭法”。两人日里各自修练,到得晚间,便在蝶丛中相互喂招,却是不分上下。
这一日两人拆招,赵无邪一剑斜刺,快逾闪电,丁采儿柳腰一扭,长鞭旋转击出,却听啪的一声,剑鞭缠在一起,再难分离。两人却是来回拉扯,互不相让。
流星叹了声,中指临空一弹,真气击在剑鞭之上,却是扑的一声反震回来。流星吃了一惊,叫道:“放手!”赵无邪与丁采儿一同收会兵刃,均道:“流星师父,怎么了?”
流星身法如电,已至赵无邪面前,伸手向他手中抓落。赵无邪横剑一架,惊道:“师父!”流星已趁势夺剑,望着流星剑,摇头叹息。
赵丁二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均不明所以。流星叹道:“流星蝴蝶本来当是相辅相成,共同进退,怎么到了你们手中竟变得水火不容。你们适才若再拉扯下去,定要经脉尽断而亡。”说着望了二人一眼,欲语还休,当下长剑直插入地,道:“此剑与我已是无用,你拿去吧。”
赵无邪若有所思,轻声道:“师父……你是要走了吗?”
流星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该走的总该要走,”说了望了两人一眼,叹道:“我的话你们要记牢了,以后好自为之吧!”说罢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