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邪自饮了毒酒之后,初时全身疼痛难当,不住颤动,一颗心如凌迟般割了一刀又是一刀,他强运内力压制,半个时辰后四肢百骸的痛楚已轻了许多,然心房处仍是剧疼无比,好几次痛得昏死过去又被痛醒回来,如此三番四次的折磨,便当真如万蚁蚀心,千刀万剐。
到得晚间酉时分,赵无邪自苦痛中苏醒回来,神智依旧模糊,隐隐约约间感觉有人开门进来,乃是两个白衣侍女,也瞧不清是什么模样,只见其中一人放下食盒,掀开盖子,自内拿出一壶酒来。
如今赵无邪一见到酒便生害怕之意,下意识地退了步。一个侍女哼了一声,道:“不知好歹。”另一个侍女轻声道:“姑爷,教主要我们带解药给你。这酒是解药,没毒的。”
赵无邪听此女说话口音,是那侍女小欣,心下很是恼火,叫道:“叫丁采儿来见我!”
另一个侍女冷笑道:“你要见教主么,她近日忙得很,可没空见你。”
小欣轻声道:“教主要我们见你服了药后才能离开。姑爷,你可不要为难我们。”
赵无邪摆手道:“出去!”
那侍女哼了一声,转身而去。小欣轻声道:“那我们在外面等你。”说着缓缓走了出去。
赵无邪瞪着那壶酒,一把抓起,便要摔个粉碎,忽听那侍女小欣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小喜姊姊,你说教主是不是很恨他,为何要这般折磨他?”
那叫小喜的侍女笑道:“你这是关心则乱,若是换做你,自然是千依百顺了吧。”
小欣轻啐道:“我与你说正经话,你却拿我寻开心。我不跟你说了。”
小喜咯咯直笑道:“小丫头这是生气了?还是害羞了?我难道说得就不是正经话?其实说实在的,咱们这位姑爷长得可真是俊得很,尤其是那对眸子,看得人身子都软了。莫说是你,连我也有些着迷呢。不过着迷归着迷,也只管心里掂着,口风可得把得紧。他可是咱们教主的人,谁敢动这念头,那可是杀头的死罪。我劝你啊,还是趁早打消那念头为好。”
小欣一时默然不语,轻声道:“所以教主才将他关起来,谁也不让见?!”
小喜道:“我想也是这样的。不过从那件事看来,教主可能是另有打算。”
小欣又沉默一会儿,道:“你说是聂长老谋反之事?”
小喜道:“什么聂长老,那都是以前的称呼了。这聂世雄可也算是个狠角色,他是第一个向教主伏首称臣的长老,却没想到叛军的首领也是他。若是换作咱们,又有谁会想得到了?”
小欣道:“可是教主却想到了。”
小喜笑道:“那也是咱们的教主料事如神,早派的伍护法盯住他们。他们还来不及聚众起事,便被团团围住。那聂世雄是罪魁祸首,依咱们圣教的教规,那自然是灭九族的。”
赵无邪听了这话,不由得全身颤抖,脑中乱轰轰的,实不相信丁采儿会做出这般残忍之事来。
小欣的声音也有些发颤,道:“那……那也未免太残忍了些吧。听说聂长老最小的孙子才刚满月呢!”
小喜叹了口气道:“那也没法子。听伍护法说教主此举可说一箭三雕。”
小欣奇道:“怎么个一箭三雕?”
小喜道:“听伍护法说咱们这教主刚继承大业,人心未定,此次大开杀戒,便是为了奠定她教主的威信,更可说是给那些倚老卖老的长老们的一个下马威吧。第二便是杀鸡儆猴:教主此次平乱手断干脆,杀了聂世雄一家,更是毫不留情,如此纵使有人再想造反,却也要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了。这第三吗,自然是收买人心了……”
小欣奇道:“收买人心?教主一举将聂……聂世雄一家几百口都杀光了,大家怕她还来不及,又怎肯将人心卖给她。”
小喜笑道:“那便是咱们教主的高明之处。聂世雄九族遭诛那是明正典刑,也是斩草除根。照理说他的下属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的。他们也知大限将至,个个洗干净了等着砍头或充军。却不料教主竟不论罪名大小,一律赦免,他们还不感激涕零。如此一来长老们就算还有人想要谋反,也是无人响应了,本教可算是大定了。”
小欣朝牢门看了一眼,叹道:“其实教主也是胜得侥幸。”
小喜笑道:“那倒也是。若聂世雄抓了姑爷做要挟,教主纵使再神通广大,只怕也非得让出教主之位不可。”
小欣轻声道:“如此说教主是真心爱他的,但我就是不明白教主为何要这般折磨他?”
小喜叹道:“傻丫头,别想了,教主的心思咱们怎能猜得到?咱们只要完成教主发派的任务便成,又去想那么多干吗?”顿了一顿,道:“咱们进去看看他吃了药没。”
两人开门而入,却见赵无邪侧身而卧,显是已然睡着。小喜拿起酒壶一看,见已是滴酒不剩,笑道:“我说吧,哪有人会这般傻,拿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小
小欣走上前去,给赵无邪盖好被子,痴痴地看着他半晌,泪水不自禁地滴到他脸上。
小喜看在眼里,叹道:“痴丫头,别看了,咱们走吧。”
小欣无奈,转身而去。
赵无邪抹去脸上的泪水,也不转身,说道:“告诉你们教主,我想见她。”
小欣一怔。小喜道:“我帮你传话便是,至于教主会不会来见你,那得看她的心意了。”
赵无邪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她一定会来的。”
欣喜二姝与他电也似的目光一触,均是满脸飞红,快步跑将出去。
一天后丁采儿果真来了,不过此次却没有侍女相随。她冷冷地将食盒放下,说道:“有话快说。”
赵无邪也不说话,掀开盒盖,见里内也有一壶酒,便自顾喝将起来。
丁采儿冷道:“你就不怕我毒死你?”
赵无邪只喝不答,夹了几块牛肉入口,笑道:“教主的手艺可精进不少啊。”
丁采儿兀自冷冷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做的。”
赵无邪笑道:“若不是你做的,你会带着来么?”
丁采儿气道:“这可是你要我来的。”
赵无邪笑道:“堂堂一教之主,做起大事来干脆果断,毫不留情,却只因阶下囚的一句话便来了?”
丁采儿怒道:“原来你是故意消谴我来着啊!”转身要走,猛觉腰间一紧,却被赵无邪抱在怀里,顿时又羞又怒,颤声道:“你……你……”
赵无邪低下头在她颊边轻轻揩拭,轻声道:“答应我,不要再杀人了……”
丁采儿给他抱在怀里,已是身酸骨软,又与他耳鬓丝磨,****已起。她一个月内只见赵无邪一次,有时更是数月不见,纵使相见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终是不欢而散。如此一来她便成了久阔之身,自是日夜魂牵梦绕,几次梦见与赵无邪同享云雨之欢,却只是空梦一场。此次再见,他竟主动相抱,那双魔鬼般的手是在自己身上游走侵犯,那火一般的热吻落在肌肤上疯狂的肆虐着。丁采儿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转身扑倒在他身上。顷刻间两人便紧紧拥抱在一起……
丁采儿无限满足的躺在赵无邪怀里,见他低头看着她,面带微笑。丁采儿闭目片刻,忽又睁开眼睛,摇头道:“小色鬼,你这么做只能使我杀人更多。”
赵无邪一愣,顿时脸色苍白,一股寒意自后背脊椎升起,颤声道:“为……为什么?”眼神中全是惶恐不解之意。
丁采儿不语,半晌后道:“我的‘星月魅影’已练到第三式了,你想不与跟我过过招。”
赵无邪神色漠然,摇头道:“我没兴趣。”
丁采儿跳出他的怀抱,左手握拳,右手一掌轻轻推出,笑道:“留神啊。”
赵无邪一时未恍过神来,她已到了面前,左手开拳变掌,双掌平推而至。赵无邪觉她双掌灼热难当,宛如酷暑炎日,赶忙身子向后一仰,靠着腰部力道,堪堪站稳身子,丁采儿的掌风自鼻间刮过,好不疼痛。
丁采儿见一招无功,心下也暗暗夸奖他这几日武功并没落下,吃吃笑道:“想不到他的腰部力道还这般好啊。”
赵无邪脸上一红,骨溜溜转了个身,以指代剑,点她“肩贞穴”。这一指来得好快,还隐隐携着一股吸力。
丁采儿知道他得了谢晓峰近五十年的内力,才臻这般造诣,笑道:“再留神!”一掌迎向赵无邪指尖。
赵无邪笑道:“你才要留神!”
他知道丁采儿掌力灼热刚猛,不下须眉,便想以一招“吸字诀”要将她的掌力引开。孰知丁采儿这一掌之力竟是若有若无,令赵无邪摸不着头脑。猛觉丁采儿掌下一股寒气袭来,不禁全身打了个哆嗦,正要运劲抵抗,觉对方掌力又变,又是那股灼热刚猛之力,赵无邪心下骇然,实不料丁采儿会练成这等奇功,随即便觉几日前心如刀绞的滋味又回来了,叫道:“酒中还有毒!”
丁采儿也退在一旁不住喘息。她只是初练这种“易阴倒阳”之法,并未纯熟,如今勉强一试,竟让她突破了最后玄关,但内力反噬之下,内息也是稍显异状,微一调息,笑道:“这次我可没带毒酒。想是你毒质未能尽去,受不了我的寒热之气,旧伤复发而已。”又自笑道:“谁叫你对我忽冷忽热的,这都是报应。”说着走到门口,回眸一笑,道:“无邪哥哥,今晚好快活呢。”笑嘻嘻地去了。
赵无邪倒在地上不住喘息,仰头望着天窗,忍不住纵声大笑:“赵无邪啊赵无邪,你真是个大傻瓜,天下最傻最傻的大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