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赵无邪自说受伤未愈,身体不适,回房休息。他四处逛了一圈,与家丁闲聊中查明龙家祠堂所在。是夜戌时,赵无邪进入杨楚儿房间,说道:“龙老太念经去了,咱们快些动手,免得错过良机。”
杨楚儿轻声道:“如果咱们被抓住怎么办?”
赵无邪笑道:“抓住的便直言呗,咱们又不是真要做贼。”
杨楚儿点了点头,但她从未做过这等偷鸡摸狗之事,心下终有些害怕,便紧紧跟在赵无邪身后。
两人拐弯抹角,出了后山,经过坟地,来到一间石屋前。杨楚儿见石屋乃大理石所铸,且四面八方既无窗也无门,皱眉道:“这儿便是龙家祠堂,可是没有门啊?”
赵无邪沉吟半晌,走至石屋前,扣指在石壁轻轻敲了几下,却听石屋中央石壁上传来硿然之声,笑道:“原来都是唬人的。”当下吐气扬声,双掌运劲,在石壁上一推,却听轰隆作响,两扇石门缓缓向后推开,露出一条道路来。
杨楚儿道:“这石屋造得好生古怪,无门亦有门。这扇门与石屋外表一般无异,寻常人还真看不出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赵无邪笑道:“是龙家的先祖告诉我的。”
杨楚儿奇道:“他们怎么告诉你的?”
赵无邪笑道:“当年兴云庄老主人将《飞刀廿五式》藏入庄中密室,便是要这套飞刀绝学从此在江湖上消失,其实那是他自作聪明,自欺欺人。是以我猜想这石屋的构造也是同理,造了个无门之门,以为天下人都不晓得破门之法,实际上只怕连天下最傻的人也能打开此门。”
杨楚儿轻叹道:“我却没想到,看来我比天下最傻的人还要傻。”
赵无邪一怔,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杨楚儿微微一笑,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只是想帮我开门而已。”说着捧着龙天奇的骨灰罐走入石屋。赵无邪随后跟上。
两人进入石屋,但见屋内高堂上整齐的排列着兴云庄各位先祖的灵位。杨楚儿寻了个空处,将师父的骨灰罐恭恭敬敬地放在上面,躬身拜了几拜。
赵无邪见大事已成,松了口气,忽听飕的一声响,好似有物破空而至,赵无邪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却听身后噼啪声响,杨楚儿惊呼:“师父……”却见骨灰罐已然粉碎,龙天奇的骨灰洒了一地。
赵无邪怒道:“哪来的乌龟王八蛋,只会藏头藏尾,暗箭偷袭,算个什么本事。”骂声刚落,屋外火光冲天,不少人高举火把,屋内却已多了三人影,正是龙老太及熊添龙天香夫妇。
龙天香见赵无邪射向自己的目光甚是冷厉,下意识地低下头去,轻声道:“家母忽然来此,我……我事先也是不知情的。”说着望向丈夫熊添。熊添不急不躁地道:“熊某没有泄露秘密的必要。”
龙老太微笑道:“老身也只是想来祖庙转转,却不料碰见你们这两个小娃子。”说着不住打量跪在地上收拾骨灰的杨楚儿,笑道:“小娃子,别收拾了,终究还是要被老身打破。”
赵无邪忍无可忍,道:“他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却被你恨心驱逐出门,一生飘泊江湖,有家归不得。如今他人也死了,为何还不能让他认祖归宗?”
龙老头摇头道:“你这小娃子又懂得什么事了。天奇虽是老身亲子,但触犯家规,便是永世不姓龙,家规不可废,两位说破嘴也是无用。老身今日饶你们擅入祠堂之罪,你们走吧。”
杨楚儿将师父的骨灰兜在怀里,望向赵无邪,决然道:“我不走!”
赵无邪精神一振,高声道:“不错,我们谁也不会走。非要龙老夫人改了那顽固不化的烂规矩不可。”说着上前一步。
龙天香见赵无邪来势汹汹,死活不休的样子,心下颇是担忧。其实她也是一心想要大哥归入祖庙,只是受家规所限而无可奈何。当下说道:“母亲为何不能通融一下,让大哥回来……”
龙老太怒道:“香儿,你本知书达理,却怎跟野孩子一般见识,家规焉能由一己之私的毁坏。”转头对赵无邪道:“小娃子,老身劝你立刻离开此地,不然莫怪老身辣手无情。”
赵无邪正色道:“晚辈决无冒犯前辈之意。只要前辈答应晚辈的请求,晚辈立刻离开贵庄,自此决不再跨入贵庄半步。”
龙老太哼声道:“除了让那孽子回来,其他的事老身均可答应你。”
赵无邪冷笑道:“晚辈还是那句话,请龙老夫人准许龙前辈认祖归宗!”
龙老太举龙头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拄,怒道:“臭小子大逆不道,想气死老身。出去,给滚出去!”说着不住咳嗽。
赵无邪仍是一步不让,又上前一步,道:“请龙老夫人成全!”
龙老太气得脸色也白了,不住喘息道:“你……你……”
熊添见赵无邪咄咄逼人,只怕转瞬便要将岳母气死,闪身拦住赵无邪,道:“赵少侠,你不可欺人太甚。”
赵无邪不答,袍袖一挥。熊添长剑横架,砰得一声,各自退了一步。
熊添心下骇然:“这小子经少林一役已是武功全废,孰知短短一年光景,他内力非但已复,还比以前更精强了?”当下屏息凝神,严阵已待。
赵无邪却觉体内气血翻滚,深知道熊添武功厉害,不益久战,他强吸了一口气,说道:“晚辈得蒙贵庄救命大恩,无以为报。但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龙老夫人若坚持不允,晚辈只有力拼到底了。”说着向兴云庄各位庄主灵位扫了一眼,朗声笑道:“若能与诸位庄主同地而眠,晚辈便是三生有幸,祖宗庇佑了。”
杨楚儿见他似乎真要玉石俱焚,甚是吃惊,不知他为何要如此帮助自己?
赵无邪伸手过来,紧紧握住她手,耳语道:“我挡住他们,你冲出去,将龙前辈的骨灰撒在那片坟地里,想来龙老太本事在大,也不能将整块坟地掘了,这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杨楚儿怔了怔道:“咱们还是算了吧。”
赵无邪正色道:“怎能算了?!”说着大步迈出,已指代剑,向熊添面门刺去。
熊添见他才与杨楚儿说话,转瞬便即攻至,倒有些猝不及防,忙伸手一搁。赵无邪不等指尖与他掌缘相触,已骨溜溜转了一圈,迎面一爪,向龙老太面门抓去。
龙天香见母亲有难,叫道:“不可!”裙里腿踢出,支地脚脚尖轻轻一转,身子便如陀螺般旋转起来,更兼她这一脚踢得老高,竟是后发而先至,腿风刮得赵无邪脸上好不疼痛。与此同时,龙老太身子一矮,掌风如虎,向赵无邪腰肋处涌至。
龙天香腿风袭体而来;龙老太双掌刚猛无匹,赵无邪前退无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不理睬龙天香那一腿,双掌运起十层内力,和龙老太对了一掌,顿时头皮被刮破,长发披肩而下。
龙天香这一腿名曰“旋风破”,身体旋转,周身行成一堵风墙,攻守俱备,腿风如刀,直可断人头颅。她本不愿伤赵无邪,但见母亲危殆,不得以而使出。孰料赵无邪竟不避不让,大惊之下,出腿方位一偏,只刮破掉赵无邪稍微头皮。
赵无邪和龙老太对了一掌,均是惨呼一声,向后跌出。赵无邪重伤未愈,龙老太年势已高,均是吐血倒地,眼看不行。
杨楚儿和龙天香一齐抢上,一抱赵无邪,一抱龙老太,退到一旁。
杨楚儿既然抱了赵无邪,师父的骨灰便洒了一地,
赵无邪见之大惊,急道:“莫管我,快……快收起来。”
便在此时,屋外猛地狂风大作,卷起地上骨灰,向龙家历代庄主的灵位吹去,竟将龙天奇的骨灰尽数吹到了列祖列宗的灵位之上。
赵无邪见状先是一愕,随即哈哈大笑,叫道:“龙老夫人,看到了吧。这就是天意、天意啊……”笑得一口气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