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知道谢鄢和谢凛是双胞胎,就欺负我一个人不知道。”早莺愤愤地戳着自己眼前的香蕉船。
“所以说,你现在总算见过谢凛了?快快来分享一下体会。”朱晚晚眼冒绿光,毫不掩饰自己色女的本性。
早莺瞪她一眼,控诉:“你根本没抓住我话里的重点?”
朱晚晚理直气壮,“美色面前,任何事情都是浮云。何况,那是谢凛哎,传说中的人物,学习又好,又是学生会主席,会骑马会击剑,长得又帅,据说家里老有钱了,出入都专车接送,你说你说,他不是重点,谁是重点?”
早莺还真不知道谢凛牛成这样,仔细回想仅有的两次照面,一次还是远距离的,但并不影响人家那种独一无二的领袖气质。早莺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有成为重点的资本。
朱晚晚笑笑说:“好啦,小朋友不要生气了,今天带你去听我唱歌。”
朱晚晚很喜欢叫早莺小朋友,语重心长又带着一点儿小小的纵容的,好像她是长辈。她在一家叫“白夜”的酒吧驻场,其实她不缺钱,浑身上下都是时尚杂志最新最热的单品,她爸最大的爱好就是塞钱给她花,但她好像跟家里人关系并不好。
早莺去“白夜”玩过几次,当然是偷偷的。她最喜欢看朱晚晚唱歌,她抱着吉他坐在高脚凳上或者两手握着话筒,随着音乐轻轻摇晃身体,那表情,永远是自我的,一点儿都不谄媚,对周围的一切自有一种不屑的态度。
早莺迷恋这种姿态。
今晚朱晚晚唱了披头士的歌,她穿了一条流苏的长裙,微卷的长发海藻一样的铺散开来,微阖着眼睛,烟熏的眼妆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漂亮得不得了。
早莺看见了成瑞,他还是那个令早莺痴迷的干净模样,穿着雪白衬衫,在光怪陆离的酒吧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但他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只站在舞台下,仰头专注地看着舞台上的朱晚晚,早莺看着他优美的侧脸,只觉得十分心疼。
朱晚晚唱完,就去了后台,早莺看见成瑞跟了进去,很长时间,也不见人出来,她决定去看看。七弯八拐进了后台,却没有见到人,只有酒吧乐队的贝斯手在低头调弦,他见过早莺,说过几句话,笑着指指门外说:“到后门去了。”
早莺绕去后门,只看见朱晚晚一个人靠着墙在抽烟,她的表情在袅袅的烟雾中模糊不清。
早莺说:“我看见成瑞了。”
朱晚晚重重吸了口烟,然后把烟掐灭了,一指早莺的额头,说:“小色女,就惦记帅哥。”
早莺好奇地问:“你们说什么了?”
朱晚晚耸了下肩,说:“没什么,我叫他以后不要来了,这儿不是好孩子该来的地方。”说着就斜眼看了早莺一眼,接着说,“你也一样。”
早莺还来不及将“什么嘛”说出口,就听见一声吼,“黎早莺!”
早莺转过头,看见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程小叙。
早莺吃惊:“你怎么在这儿?”
没有穿校服的程小叙比往常看起来更加的帅气逼人,不过,再帅,也无法改变那简直要吃人的表情。跟他一块儿的还有三个人,两个男生都好奇地望着早莺,但早莺的注意力却马上转移到了他们之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儿身上——
毫无疑问,女孩儿是漂亮的,那种漂亮是骄矜的,是用无数物质和宠爱堆积出来的,所以眉眼间理所当然的高傲。不过她却没有看早莺,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朱晚晚,那目光,毫不掩饰的敌意。
早莺刚回头想去看朱晚晚,手腕就被抓住,然后整个身子都被粗鲁地扯了过去,耳边是程小叙咬牙切齿的话,“我还问你呢,你又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谁带你来的?”
早莺不高兴了,反唇相讥,“那又是谁带你来的?”
程小叙气结,要不是他妈天天在他耳边念叨让他照顾这个小麻烦精,要不是怕这小麻烦精真出了事儿又累到他家,他才懒得管她!刚在里面看到早莺的时候他还怀疑自己看错了,这才跟着出来确认——谁想得到,那个一向装得乖巧无辜十分讨他母上大人欢心的死丫头,居然真胆大包天到敢上酒吧玩!
这样想着,抓着她的手丝毫不放松,目光警惕地看了朱晚晚一眼,又恶狠狠瞪向早莺,“你给我闭嘴,不然我打电话告诉你舅舅!”
卑鄙!早莺鼓起嘴巴,气呼呼地不说话。
“哎,小叙——”他的同伴试图上来解围。
程小叙打断他们的话,说:“你们玩儿吧,我先送她回去。”说完,就抓着早莺的手腕就走,身后传来一声叫唤,“小叙……”
程小叙注意力全在早莺身上,估计没听见。但早莺听见了,扭过头去,就看见那个漂亮的女孩儿皱着眉,满脸委屈和不高兴。
鲁阿姨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看韩剧,看见早莺和程小叙一块儿回来,有点儿吃惊,“早早回来了,不是说上朋友那儿玩吗?”
程小叙似笑非笑地觑了早莺一眼,早莺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傻笑两声糊弄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早莺吃完午饭后照例拎着水桶甩着抹布去六号楼的音乐教室,虽然昨天坏小子不知为什么提前走掉了,哦,早莺现在知道坏小子叫谢鄢,不过早莺还是将教室草草地打扫了一遍,今天再收拾收拾,可算是交差了——她这人虽然没什么了不起的,但答应过的事自己的任务,也绝不会推脱耍赖,该做的,一定会做好。
因为乏人问津,这栋老教学楼的花木极其撒野,墙角一棵三角梅,粗壮的枝藤攀援而上,钢针般的刺阳光下张牙舞爪,其间点缀玫红色三角花,还有一株黄刺玫,也是开得一派天真烂漫,爬山虎爬满了半面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窜出一只壁虎,教室对面的绿化带更是荒草蔓延,半人高的杂草掩埋花坛的轮廓。远处篮球场的喧闹到了这里已经变得微弱,好像隔着一层玻璃,完全是两个世界了。
其实这地方真不错,适合逃课、什么也不干的发呆,最好再有一只猫——早莺发酵着一颗文艺少女的心,思绪漫无边际地飘荡——不过听说这楼打算改成社团活动室了。
早莺熟门熟路地来到音乐教室,刚想推门进去,蓦然发现里面居然有人,推门的手立刻放轻了,耐不住好奇,悄悄往里瞄了一眼——
少年站在窗边,背对着早莺,身穿千篇一律的校服,像一棵早春里向云天生长的水杉,笔直、挺拔、阳光筛出一个细腻的剪影,散发古老植物特有的辛香,好像直接润进肺里。
而就在他两步远的地方,站着的人居然是顾西莹,侧着身子不知跟少年说什么话。
美人总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而围绕在美人身上的故事总是不可避免地蕴含神秘、传奇、香艳等等元素,比如杨贵妃,比如陈圆圆。
早莺的心有些隐隐的兴奋。
就在这时,就见顾西莹几步上前,踮起脚,微仰起头。少年因为意外,偏过半个身子,这个吻,便落在他的嘴角。
散落旧课桌的教室,透过玻璃窗斜照进来的阳光,阳光中飞舞的尘埃粒子,远处操场上隐隐传来的喧闹,少年男女,青涩朦胧的爱恋——这画面怎么看都像青春文艺电影的经典镜头。
早莺吃惊地张大嘴巴,不仅因为眼前情景太美,还因为,刚刚少年转过了半个身体,令早莺窥见他的侧脸,居然是那个坏小子谢鄢——不,不,气质不同,应该是那个谢凛。
谢凛哎,那个在朱晚晚口中,全圣高,甚至全中学界不可企及的高冷男神哎。谢凛和顾西莹?圣高的人知道么?
不过,再想想,又觉得情理之中,一个男神,一个女神,可不天生一对?现实中哪里那么多男神爱上灰姑娘,**丝逆袭白富美——
早莺悄悄往后挪了挪脚步,趁着里面的人没发现赶紧溜之大吉,免得到时候彼此尴尬。
早莺也没走远,上了二楼,就想着等他们走了再去打扫教室。二楼的教室并没有锁,早莺这边晃晃,那边逛逛,一伸头,正好看见顾西莹从教室里出来,早莺目送女神美好的背影优雅地离开,又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从里面出来,估摸着男神可能先一步离开了,于是放心大胆地下了楼,走去了音乐教室。
门在推开的一瞬间,站在窗边的少年转过身来。
“呃——”早莺一呆,没想到以为已经离开的谢凛根本还没有走,在他沉静得几乎没有感情的目光中,早莺头皮发麻,有些不知如何解释,“那个,我……”
少年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水桶和抹布上,问:“你来打扫教室?”他的声线很好听,带着微微的磁性,却并不给人温暖的感觉,只觉得过分清冷。
早莺愣愣地点点头。
“一个人?”他问这句话的时候,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起来。
明明早莺没做错什么,可一见他这个样子,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十恶不赦。
谢凛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走过来伸手,“给我吧。”说着,已拿了她的水桶朝走廊尽头的洗手池走去。
早莺眨眨眼,反应过来赶紧跟上,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自己来。”
少年没有说话,拧开被爬山虎覆盖的水龙头,雪白而清凉的水哗哗地泼进红色的塑料水桶。早莺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看少年接好水,拧紧水龙头,又巴巴地跟进教室,看他拣了块抹布,就擦起窗户来。
早莺的脑袋总算不全是榆木疙瘩,赶紧也将自己的抹布浸湿,拧干了擦起他隔壁的那扇玻璃窗,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不过气氛倒也不算尴尬。
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少年。
谢鄢望着教室里的两个人,目光沉沉,片刻后,他转身离开,将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嘲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