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城闲居了数月之后,王氏兄弟因天佑之故,补了三个四品中郎将的空缺,跟随巡按御史外出体察民情,督察各级官吏,行走前特来向天佑告辞。南岭来的诸将也因整日无所事事而倍感无聊,欲离开王城回南岭去,于是十余人凑到一起来寻到天佑。
“天佑兄弟,我待在王城好不习惯,整天锦衣玉食,所有人见了都毕恭毕敬,连个打拳比武的人都没有,整个人都废掉了,我准备回南岭。”项正一进屋就不满道。
“是啊,项教头说的对。”熊老大也憨笑道,“帮主,我们回南岭吧,待在这鸟地方,浑身不舒服。”
天佑听了,再细细思量这几月发生的事,心中也觉郁闷,勉强笑道:“好,我去唤莺莺来,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众人顿觉爽快,都兴高采烈地回去收拾,准备回南岭。
姬青云曾专门令人在王城为天佑等人建造府邸,只是天佑觉得自己迟早要离开,建造府邸纯属多此一举,又耗费国力,于是百般劝阻,姬青云方才罢手,却坚持要为莺莺建造公主府。只是工程浩大,非一年半载所能建完,因此将莺莺暂时安排在宫中居住,天佑虽心中不快,但想到莺莺从小吃苦,此番又要跟随自己去南疆,心中愧疚,便答应她在宫中安享荣华。
起初两月,莺莺每日都出宫陪天佑四处游玩,近半月突然不再出现,甚至连天佑几次三番去寻,也都以身体不适而闷闷不乐,天佑一边寻思,一边向皇宫走去。
“佑王爷吉祥!”皇宫门口的护卫见到天佑躬身行礼。
“嗯。”天佑胡乱应了一声,眉头紧锁,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埋头穿过宫门,向皇宫内走去,穿过一条绿荫小道,在一个别致的园子前停了下来。
“也不知道莺莺身体好些了吗?”天佑一边寻思,一边抬手轻轻地叩了叩园门。
一个侍女轻轻打开园门,弹出一个脑袋,见是天佑,立即行礼道:“给王爷请安!”
“嗯,快起来!莺莺身体好些了吗?”天佑轻声问道。
那侍女侧身让到一侧,连忙答道:“公主身体无恙,只是心情不太好,独自在园中沉思,也不让我们侍候,王爷快去安慰安慰公主吧。”
“好,我去看看。”天佑冲那侍女微微一笑,迈步朝园子深处走去。
园子里鸟语花香,北面是一间不大的宫殿,从装饰上看去,乃是一间少女的闺阁,宫殿旁边是一座不大的假山,流水从山顶蜿蜒流至山底,发出涓涓之音。假山以西不远处,是一面镜面小湖,莺莺一身锦衣,正坐在一把矮椅上,望着湖面出神,发髻上的金钗闪着璀璨的金光。
“莺莺。”天佑小心翼翼地上前喊道。
“啊!”莺莺慌忙起身,转过身来看到天佑,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低下头低声道:“天佑哥哥,你怎么来了?”
天佑上前拉起她的手,笑道:“我的小公主,咱们是不是该走了?熊老大他们也不想待在王城,要回南岭去,我们也启程去南疆吧。”
“呃。天佑哥哥。。”莺莺使劲缩回手,吞吞吐吐地低声道,“我,我不能跟你去南疆。。对,对不起。”
“为什么?”天佑顿时觉得天都暗了,整个世界都突然崩塌了,他的心在抽搐,双手在发颤,撕心地追问道,“发生了生么事?半月前你还好好的,到底怎么了?”
莺莺的头埋的更低了,她不敢正视天佑的眼睛,半晌之后,才慢慢地转过身,背对着天佑,缓声道:“天佑哥哥,我们都是孤儿,从小受尽了苦,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为了就是有一天能有一个温馨的家,能安安静静地生活,不是吗?”
“是啊,这些话不是我跟你说的吗?而且我肯定不会让你再受任何苦,等我找到自己的爹娘,弄清自己的身世,我们一起纵情山水,畅游天地,等我们不想再游玩了,就择一城白头终老,你不愿意吗?”天佑追到莺莺身前,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恳声问道。
莺莺又一次挣脱了开来,长舒了一口气,道:“可是,眼下我们已经有了荣华富贵,你却又要去南疆,我听说那里凶险无比,厮杀不断,我们又怎会安心地纵情山水,到时候你免不了与人厮杀,我也要担心受怕。。”
“不会的,莺莺。”天佑又一次恳声道,“我会用生命保护你,会用胸膛为你遮风挡雨,会满足你想要的一切。。”
“不!我不要你这样。”莺莺摇着头,哽咽道:“青云哥哥说的对,你是天上下凡的龙,而我只是机缘巧合下,出现在你身边的一颗小草。终有一天,你会腾飞,而我却永远也离不开这片土地,你会为了我永远屈居在这里吗?”
“如果我果真是龙,我会将你连同这片土地一起带走。。”天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愤怒、伤心、不解,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双眼变得通红,双拳在发抖,声音在嘶吼。
莺莺吓得一哆嗦,又鼓足勇气道:“天佑哥哥,我承认我非常喜欢你,你如同那炫丽的云彩,让我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和触摸,但是,云彩永远都是那么遥不可及,这注定只能是一种奢望,我追得好累,好累。。你知道吗?”
“哈哈哈!”天佑仰天悲笑,咬牙道,“告诉我,这些都是姬青云告诉你的,是不是?”
“青云哥哥也是为了我们好,你不要为难他。”莺莺争辩道,又低下头羞涩道,“而且,而且我已经答应要做他的妃子了,所以不能陪你去南疆,没有我拖累,你会走的更快,我等你早日找到父母的好消息。。”
“够了!”天佑明白了一切,再细细想这近两月来发生的点点滴滴,他感到了痛心,也感到了一丝悲凉,权利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天佑迈开脚步,从莺莺身边擦肩而过,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就这么倔强地踏出了园子。
他拔出长剑,握在手中,大步向御书房走去,才走到廊外,就听到了姬青云与众大臣议事的声音,谈论的正是救济灾民与减税放粮的事,他踏上廊檐,从窗户缝里看到姬青云伏于桌案前,手持朱红御笔,埋头细细地批阅奏折,案头上仍堆积着厚厚的几摞奏折,身侧一个太监怀里还抱着一摞。桌案前,老丞相姬阳和几个陌生的官员也正在低头整理着一堆堆奏折。
“他到底是好还是坏!?”天佑的心中在呐喊,手中的长剑开始颤抖,他犹豫了,但是,这两个多月发生的事又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还有熊老大和项正憋屈的眼神,使得他又一次攥紧了手中的长剑,一脚踹开了房门。
“不知道轻点吗?放在边上,先让老丞相和几位大臣筛选一番。”姬青云以为是送奏折的太监,头也没抬地吩咐道。
“佑王爷!”几位大臣则一眼便看到了天佑,急忙起身笑着行礼,姬阳则连忙挡在姬青云身前笑道:“佑王爷,你看皇上为了天下的子民,已经几日几夜没好好休息了。”
“天佑!”姬青云才放下手中的御笔,起身惊讶地看着天佑,见他面带怒色,手提长剑,心中暗暗惊惧,稍作镇定后,笑道:“老丞相,你们先去歇息片刻,朕和天佑兄弟说说话。”
“陛下!”姬阳见天佑面色不善,挡在姬青云面前不肯走开。
“老丞相,你想偷听我们兄弟谈话不成?”姬青云走出御案,双手将姬阳扶了出去,其他大臣也都跟了出去。
“佑王爷,陛下为了万民呕心沥血,你不可莽撞。。”姬阳出去后,仍扯着喉咙喊道。
姬青云推出姬阳,轻轻关了房门,转身笑道:“天佑兄弟,何事如此恼火?”
“唰!”
天佑将长剑架在姬青云的脖颈上,怒视着他,低吼道:“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佑!”姬青云心中大骇,装作镇定地道,“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想想,莺莺一个弱女子,跟你去南疆,要照顾她周全,让她活得有尊严,你势必要与人争强斗狠,南疆是什么地方?那里的修仙者动辄杀人与千里之外,视人命如草芥。。”
“闭嘴!”天佑喝道,“如果这就是你要娶她为妃的理由?那么我问你,你派上百位官员到上关的军中摇唇鼓舌,为何事先一点也不透露给我?你金口一开,杀掉进城闲逛的数十个军卒,连他们的长官熊老大都不明所以!你又暗中四处派人偷偷摸摸地调查监视丐帮各地分舵,寻衅斩杀数十个舵主,而我事先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也是为了我!?”
姬青云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尴尬,勉强笑道:“天佑,你不在其位,不知其中辛酸,我也是被逼无奈。卧榻之侧酣睡百万大军,换做是你,也不能心安呐!熊老大那些人,进城闹事,光天化日因为几两赌资而杀人,我不通知你,是为了维护你的尊严,省的有人说你纵容下属,你是不知道朝中一直有人对你议论纷纷,说我为了私情,金口一开,王爷遍地走!我是顶着极大地压力处理这些事的。至于监视丐帮分舵,那也是你提出来的,我按照你的意思,定了巡按御史这个职位,专门体察民情,督查官吏,见到部分舵主打着你的名号作威作福,就地正法了,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哈哈哈!”天佑听了仰天苦笑,姬青云说的似乎合情合理,而且处处都是在为他着想,言辞凿凿,满口正义,竟让他无言以对。
“你太了解我了!”天佑苦涩地摇了摇头,颤抖的手猛地撤了长剑,转身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我给你半月时间,立她为后!否则,就等着王朝易主吧!”
姬青云听到这远远飘来的声音,无奈地皱了皱眉,一股烦闷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