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苍老的声音落下,天门内极远的高空中,渐渐地凸显出了一座孤立的山峰,一条曲折的天梯也从云雾中显露了出来,天门内,霎时间人影攒动,一个个修仙者凌空而立,地面上不论男女老幼,全都面色紧张地望向那座孤峰。
天佑停在天门外,一时间弄不清其中缘故,也不敢轻易近前。忽地眼前一花,身子不受控制地拔地而起,瞬间消失在了原处,等他稳住身形再看时,已到了一面极为简陋的洞穴中。
洞穴中央的团蒲上,背对着他坐着三位白发老者,每人的衣袍背上都印着一个“木”字,其中左侧的老者少了一条胳膊,中间的老者身材极为佝偻,几乎缩成了一团,唯独右侧的老者看似健全。三位老者面前是一面石壁,石壁上用鲜血书着一个大大的“耻”字,山洞四周再无任何装扮。
“晚辈见过三位前辈。”天佑拱手行礼道。
静了半晌,中间那身材佝偻的老者忽然低声道:“镇宗之宝回宗,乃是祖宗之佑,我等面壁十七年,苦苦期盼,少侠今日将宗门至宝送还,老朽感激不尽。”
话外之音,不言而明,天佑并非贪婪之辈,他摸着胸口的坠儿,心中暗道:“他说的定是坠儿了,我原本不贪恋,只是这是爹娘所留,以后凭这个能找到爹爹,给了他们,今后我们父子如若相见,又以何为凭?”
“少侠,你可知这九宫八卦坠的来历?”天佑正思索,又听到那老者兀自说道,“乃是创宗老祖遗留给宗门的镇宗之宝,辈辈相传,一直为当任宗主所佩,也只有宗主才能佩带,而我等作为护宗长老,除了守护宗门之外,其中有一条使命,便是守护这九宫八卦坠。数千年以来,先辈们从未出过差错,唯独到了老朽这一代,竟然出现了如此重大的变故,都是因为老朽识人有误。”
“识人有误?莫不是他是在怪怨爹爹?”天佑心中暗想,拱手言道:“晚辈并不贪婪者坠儿,只是它牵连着我的身世,请前辈见谅。”
那老者淡淡地说道:“你的身世,包括你父母的情况,我这里都一清二楚,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以你如今的修为,知道了也是无用,反而有百害而无一利。”
天佑问道:“何时前辈才肯相告?”
“你将这至宝交还宗门,然后从最普通的弟子做起,直到你以自身之力,再次登上天梯来带这里,我便告诉你。”那老者道。
“晚辈愿从普通弟子做起,但这坠儿晚辈想留在身边。”天佑心中不悦,并不是说他舍不得那坠儿,实则是因少年倔强,自己贴身戴了足足七八年,又是自己的爹娘所留,如今突然冒出三个老头,指着坠儿说是他们的,换做任何人也是心中不爽。
“呼!”忽然,山洞内卷起一股强烈的气流,霎时间,天佑只觉得如同木偶般,周身都不能动弹,那老者手指一挥,他胸前的坠儿已是脱了身,悬在了三位老者的面前。
“前辈!”气流嘎然而逝,天佑大叫一声,向前打了一个趔趄,扑了上去,要夺回那坠儿。
“嗯?”突然左侧那断臂的老者不悦地哼了一声,一条空荡荡的衣袖,朝着身后甩了过来,一股柔和之力将天佑卷出了山洞,从那云雾中坠了下去,轻轻地摔在一片草地上。
天佑连忙翻将起来,耳中传来了清晰响亮的声音:“掌宗长老有令,从今往后,天门不再关闭,十七年的禁令,自今日取消。然而宗门弟子更应忍辱负重,刻苦修炼。同时,登往天峰山的九重天梯不日也将重新开启,率先登上峰顶的弟子,即可担任宗主之职,恢复宗门往日的荣耀。”
“谨遵长老之令。”耳边又传来山呼般整齐的声音。
天佑抽出长剑,狠狠地扎在地上,扬起头无可奈何地望着那迷雾重重的云端,心中既急又气,更为自己感到悲哀,昔日在大秦,尽管吃尽了苦,然而从来没有感到束手无策过,而自从来到南疆,几乎举步维艰,万事都无可奈何,终归都是自己修为太低,实力太弱。
“为什么!?”他仰天悲吼,好不容易得知父母的消息,苦苦追寻,最终却落得个两手空空,消息也未得到,反而丢了父母遗留之物,又想到和倩儿的三年之约,如今已过了近一年,心中更是大燥,不禁拔剑乱舞,一时间剑光如梭,碎草纷飞。
“东西被人抢了就想办法再抢回来,在这儿破坏草地又有什么用?”天佑尽情地发泄,忽然耳中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
“谁!?”他神色一惊,循声望去,只见是一个胖乎乎的矮老头,光着脑门儿,鼻子下留着两缕八字胡,靠在一株细长的草叶上,戏虐地看着他。
天佑收起长剑定了定神,问道:“不知前辈是何人?”
“我不是人。”矮老头随意地回道。
“什么?”天佑连忙将长剑横在身前,警惕地问道,“那你是什么?”
“我什么也不是。”矮老头依旧很是随意地道。
“那总归有个称呼吧。”天佑问完,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心中暗道:“这老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我丝毫未察觉,此刻又说他不是人类,莫不是什么生物成了精。”
矮老头懒洋洋地晃了晃身子,说道:“我在这山中待了足足有一万八千年了,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就叫‘万寿老祖’,当之无愧吧?”
“万寿老祖?”天佑惊讶地瞧着它,暗道:他若果真活了一万八千年,称个万寿老祖也无妨,不过又有谁能活这么久,多半是唬人哩。
“我每日看着这些人类在山中舞刀弄剑,一个个花拳绣腿的,却天天嚷嚷着要成仙。但是呢,又为了追名逐利,尔虞尔诈,彼此算计,自相残杀,老祖留下的精髓,他们是一样儿也没有学会,整天想着如何出人头地,如何在人前耀武扬威!”矮老头慢悠悠地说着,又摇了摇脑袋继续道,“就说你吧,傻小子一个,为了一个一点用处都没有了的破坠子,在这里大发雷霆,你看这些草儿,它们也是有生命的,你这般肆意糟践,哼!成仙之途,遥遥无期矣。”
“老祖教训的是。”天佑听了,觉得万寿老祖所说的极为有理,不禁对他高瞧了几分,拱手道,“晚辈受教了,不过老祖说那坠儿一点用处都没,这个晚辈不赞同,那坠儿的厉害之处,我可是亲身经历过。”
“哼,我且告诉你那坠儿的来历。”万寿老祖晃着脑袋慢吞吞地说道,“那是大约在一千三百年。。哦,不对,不对,应该是一千五百年前,人类中出现了一位天赋极高的大能,自称‘空悔道人’,在这山上修炼了三百余年,其下弟子无数,更尊其为‘空悔老祖’。忽有一日,天上掉下一块神石,刀斧劈之不开,空悔擅炼器,一时兴起,便布下九宫八卦阵,将那顽石置于阵中,一直炼化了七七四十九年,终炼成此坠,取名‘九宫八卦坠’。”
“原来如此。”天佑赞叹道,“那这坠儿至少也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万寿老祖接着说道:“这坠儿初次炼成时,也普通得很,仅有两个作用,破解幻术、抵御心魔,最多也是个中品的仙器。后来,也许是因炼化顽石有所领悟,空悔一夜顿悟,终得仙禄,上天降下七色神光,引其上天。临行前,他又将一滴血脉炼入了九宫八卦坠,并许下愿言:‘往后谁若有缘,能解开我这九宫坠,便赐他一场造化’。”
天佑听了恍然大悟,想起幼时所做的那场梦,暗道:“梦中‘爷爷’曾说,我解开了他的九宫八卦坠,才赐我两枚仙丹,往后我便会了那名为《无上道德真经》的功法,又屡次在梦中授我剑法,原来竟是这个缘故。”
又听万寿老祖道:“空悔升天之后,在他的炼器之地,突生一幼苗,空悔座下有一弟子,不知何故,对那幼苗极为关照,日日浇水,月月施肥,从不间断。久而久之,那幼庙长成了一棵参天古树,树皮坚硬无比,同样刀斧不入。那弟子便以此树为尊,创立了这‘神木宗’,尊空悔为创宗老祖,定九宫坠为镇宗之宝。”
“这么说,神木宗与那坠儿确实有不浅的渊源。”天佑喃喃自语。
万寿老祖瞥了他一眼,缓声问道:“现在你明白那坠儿真正有用的是什么了吧?”
“是那一场造化,对吧?”天佑肯定地问道。
万寿老祖仰起头,闭上眼,缓声道:“可是那场造化被一个只会欺负小草的傻小子得了,却不自知。”
“多谢老祖警醒!”天佑忙拱手道,“但是我修为怎奈进展极为缓慢,是我的潜力和天资不够吗?请老祖垂训。”
“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万寿老祖忽然避左右而言。
“嗯?什么交易。”天佑惊异地问道,心中暗想:“这个活了上万年的人,不,应该是这个活了上万年的生物,会跟自己这个毛头小子交易什么。”
万寿老祖直起身子,睁大眼睛看着天佑,说道:“我可以指导你修炼,一年之内让你到达天神境,但是在你离开这里时要带上我。”
“一年?”天佑不敢相信地问道。
“一年。”万寿老祖肯定地回道。
“这么说我完全可以提前去见倩儿了!”天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但是一细想,又觉不对,开口问道:“老祖,您自己离不开这里吗?还要我带您,再说连您都离不开,我又如何才能带您离开。”
“哈哈哈。”万寿老祖大笑道,“一年后自知,且说这笔交易你愿不愿做?”
“愿意,当然愿意。”天佑爽快地回道,能够一年就到天神境,更重要的是还能提前见到倩儿,而代价只是,带一个虽然丑陋但通晓古今的怪老头,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