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广王嘿然冷笑,命两名殿卒引路前行。时造靖,关元随后奔二殿楚江王所管辖的各个地狱来。
但见黑云粪尿泥、铜斧剑叶等狱中亡魂凄凄惶惶,哀叫啜泣不绝。伏刑之鬼剜目割舌,剖肚拉肠,乌血流地,惨不忍睹。
秦广王道:“现在退身,允你反悔;若执迷不悟,这些刑具都叫你好好受用”
关元忧道:“兄弟若无破案之策,还是趁早抽身离去”
时造靖拧眉凛然道:“数百人的冤案岂能不昭雪?就算舍此一身肉剐,也要叫那些冤魂逃出生天。”说罢,复对秦广王道,“快去把众犯提来,我自有破案之法。”
秦广王好生气笑,并不知他葫芦卖得什么药,既命狱卒去提众鬼犯。不多时,那狱卒返回鬼判殿来报:两案众犯都不愿来。秦广王听说,暗自偷乐。
时造靖颇是迷惑,问关元道:“为何两案众犯都不愿来?我可是要替他们昭雪冤情啊!”
关元回道:“众犯都已吃了数遍冤苦,再不相信有人能破得了此案,情愿不去投生,至少也少吃些苦头。”
时造靖听说,顿生出无限伤感:这阳间阴间,真再无一处可活了!叹罢思道:这大抵也因我仅是一介贫贱新鬼,毫无身份,所以那些冤鬼不信任于我。既然如此,我且换个身份,显些威仪和气派,方可行事。时造靖思罢,于是道:“原来如此!好!待我亲自请他们来。阎君可否借一身玉帝的龙袍一穿?”
秦广王听说此言,大惊失色:“你这厮,胡说什么!本王岂有玉帝的龙袍?私藏龙袍可是大逆之罪!”
“也罢!那就借一件太乙真人的道袍也可。”时造靖复道。
“你当我幽冥地府是个唱大戏的所在?锣鼓傢伙,套套有啊!”秦广王瞪大眼珠,没好气色。
“呵呵……这审案和唱戏没什么两样。既然都没有,那就请阎君将蟒袍借我一用。”时造靖道。
众鬼卒听了这番言语,可劲儿捂嘴偷笑不止;关元却听得云里雾里,晕头转向,笑不出来。秦广王虽觉可笑,但也不知他耍的是什么花招把戏,因想弄个明白,于是脱下了蟒袍。
时造靖狐借虎威,就将那蟒袍穿在身上,长短大小,甚是合体,却也有几分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乃呼喝狱卒前头带路,与关元随后而行。
少时,既已来到关押疑犯的大牢。
那些在押鬼众见了,俱往黑暗里挪身,惊恐不迭。
时造靖一阵悲凉,愀然道:“大家受苦受冤已有一千年了,今日时某特来为你们昭雪冤情,却为何都不愿去啊?”
话音才落,就有一个壮鬼忽然冲到栅栏边来,击门吼道:“阎王投下无常帖,任你翻身也枉然。那孽镜台上的孽镜可以照出前尘往事,好人坏人,一目了然,却说沾了阳气,已是失灵。这岂不是蓄意谋害,再审又有何用?”
“这案子积压已久,实难破案。若破案不成,我等也再受不得那些刑具;反又害了好人。如今我等已不抱什么指望了。谢谢两位的好意了。”又一位老鬼蹒跚上前,颤微微道。
时造靖听说,一阵悲伤,泪花子在眼眶里直转:“大家莫怕,玉帝早知孽镜失察,因此特派我来阴间视察冤情。我自持有玉帝的宝鉴,诸位不必受刑,就能查出真凶。”
原来时造靖借袍是要冒充天使以宽慰众鬼之心哩。
那些鬼众听说此人竟是玉帝委派来的天使,且不必严刑拷打,既能查出真凶,于是一个个纷纷扒上牢栅子,仔细瞧看。果见时造靖相貌堂堂,甚有威仪,众鬼就有几分相信了。
忽然,有鬼兴高采烈地大声道:“一千年了,玉帝终于知到了我等的冤情,特派来天使审理此案,并且审案又不用刑,就能查出真凶,大家还不随我前去,洗刷冤情,早日投生。”
那些鬼众听说,犹犹豫豫,踟蹰不前。
忽又有一鬼道:“反正我们早已不抱投生的指望,何不拼此一搏,或许沉冤得以昭雪,逃出生天。我们大家就暂且信他一回,一起试试又何妨?”
那些鬼众只是绝望,岂不望生?思前想后,颇觉有理,霎时犹如旱苗遇上甘霖,求生之性萌发,一个个喜不自禁地呼喊应和:大家一同去吧。狱卒遂打开牢门,众鬼争先恐后地蜂拥而出,跟随着时造靖直来到了鬼判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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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平府投毒案在押的嫌疑犯大约有二百余众,熙熙攘攘的捅挤在鬼判殿下,一个个衣衫霉烂,形容枯槁,那乱发蓬鬓俱已变成深灰色,或者绿色,可见羁押之久。
秦广王高坐殿上,大喝道:“今日申明:此人若破了本案,除那真凶外,其余一律发赴好去处;但若查不出真凶,你们便再无投生之日!此人也将受尽地狱各种刑罚,永不超生!若你们答应了,便立即交付他来审讯。”
殿下鬼众都听出历害关系来,一派喧哗,大多抖抖瑟瑟、欲要离开的样子。
那壮鬼忽大呼道:“我等早已是无望之鬼;今天上帝派来使者审查此案,又不严刑逼供,我们何不相信他一次,置于死地而后生?”
众鬼听说,甚合本意,就都似豁出了性命一般齐声附合:“我等愿他审理此案。”
秦广王嘿嘿冷笑,对时造靖道:“我倒要看你如何审案?”说过,唤判曹取卷宗来。
那判曹瑟索道:“此案审有十多次,卷宗有两千余份,却不知要取哪年哪月哪日的?”
秦广王闻听大怒,一腿踹倒判曹:“愚蠢东西,全部提来!”
那判曹连滚带爬地捡起、掉落在地的乌纱帽,欲走。
时造靖喝住判曹:“我乃是上帝派遣来的,早知蹊跷,就不必这麽麻烦了。你且去帮我取几份砚墨,再准备一副帷幔即可。”
时造靖吩咐过,早见鬼判殿下立着一架偌大的扬威鼓,既走至其下,眯合了眼儿,点头晃脑,用右食指在鼓面上乱划上几个字,一边口中咪里嘛啦呼哩呼啦的颂上一段胡诌的偈子,一边且转过几圈,然后对众鬼道:“我已画了宝符,颂了真言,真凶不叫片刻便能拿下。”说过,命四个鬼卒将扬威鼓抬到后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