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真人携着幼仪、与智聪智明各踏着云头、急急如律令般离开了天都峰。行不多时,既已返回望城岗义庄上来,在院中落下了云头,直奔义堂。
鰲祥公兀自不安难眠,忽听到门外脚步响动,忙走将出来。在月光影中,见紫霄真人已救回了幼仪,鰲祥公大喜道:“真人果然救回了幼仪!鰲祥在此谢礼了。”
紫霄真人道:“不必谢我,还是多谢这两位大和尚相助吧。”
鰲祥公闻说,复向智聪智明深鞠了一躬。
两个和尚合什还礼,竟同时自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原来已遭常斨老怪重创了,此时心神松懈,不防血气逆冲上来。
紫霄真人、鰲祥公大惊,慌扶入义庄内。
幼仪早已奔入义堂里见过了周押司。押司万般哀怜担心。
智聪智明被扶了进来,幼仪吓得惊慌,遂去取布巾为智聪智明拭了血迹。
紫霄真人道:“这里甚是狼藉,难以照应周全,我看还是先回谭家木行再说。”
鰲祥公应诺一声,便唤了幼仪,各扶着三人出了望城岗义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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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过里余,天色微明,鰲祥公便顾了一驾牛车将众人直拉到谭家木行来。
胡三正为鰲祥公一夜未归,彻夜难眠哩。天刚蒙蒙亮儿,他就立在院门外东张西望,心急如焚,却忽见一辆牛车拉着数人在门前停下来。
才要问话,牛车上跳下一个乞丐,大声叫唤:“胡三!快帮我将这些伤者搀入屋中去。”
胡三却不识得,微嗔道:“你是何人?”
鰲祥公爽笑道:“胡三!你却不认得祥公了?”
胡三更是莫名其妙,抓耳挠腮,不知这乞丐乃是鰲祥公。
紫霄真人朗朗大笑,遂撤了易变之法。鰲祥公恢复了原来模样!
胡三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揉眼细看,却果然是鰲祥公哩!遂撒腿跑上前:“祥公一夜哪里去了?叫人好生担心。”
鰲祥公笑道:“无妨,无妨。快来帮忙,日后自会说于你听。”一边交付了顾车钱,一边扶着周押司慢慢下了车来。
胡三甚是纳闷,嘀咕着与众人将周押司、智聪、智明扶进屋内,各自安排妥了床榻。
紫霄真人即为智聪智明疏活元气,化解淤伤。鰲祥公则先遣胡三去请大夫来,然后陪着周押司叙话。
周押司本来伤病沉重,一路上又遭牛车巅跛,精神越发不济,恍惚间瞥见鰲祥公又变成了一位高大商人,不知谁是真谁是假,如坠十里雾河,迷迷登登。此时他卧在床榻上,精神稍安,便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弄得我稀里糊涂?”
鰲祥公微笑道:“亲家公啊,我已遣人请大夫去了,你只管静心养病。等病愈了,我自会细细的说给你听。”
“看你模样倒像个有钱的主儿,却为何要耍幌子,赚我这落魄乞丐的女儿作媳妇?你倒底居心何在啊?”周押司满脸迷惑,抱怨道。
鰲祥公淡然而笑,语重心长道:“我早已知道幼仪是个好女儿家,她那颗孝心便是万两黄金也换不来的!这样的儿媳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呀!”
周押司闻听这般说话,心里好生满足和欣慰,但愈是茫然:“我与你相处不过半日,你怎么就断定我仪儿是个孝女?”
鰲祥公面露笑意,不由脱口道:“她割肉熬汤侍亲,剜目买金救父,这等孝心换作旁人,谁能做的到?”
周押司猛听此话,犹如耳畔炸了个惊天霹雳,“啊”的一声猛然翘起上身,目瞪口呆,似个泥塑菩萨一般定住了,忽而又大叫一声:“痛死为父也!”
话音未落,周押司口内就喷出一口鲜血,直溅射在墙壁上涓涓殷红,身子轰然倒在榻上,眼睛直呆呆的翻瞪着,一眨不眨。
鰲祥公惊慌不迭,等回过神儿,深为失言后悔,上前探探周押司的鼻息,却已是命赴黄泉了矣。
鰲祥公见他双目圆睁,死不瞑目,不禁热泪簌簌而落,怆然道:“周兄弟……我一定好好对待仪儿,就似自家亲生闺女,你一路走好罢。”说过,用手掌轻轻的抹合了周押司的双目。
幼仪一直陪在身边聆听二人交谈,并不多语。忽见父亲大叫吐血而倒,就心慌意乱了起来,待听到鰲祥公这番话,已知父亲大去了,猛然扑在周押司身上、撕心扯肺地啕咷大哭,因身子向来虚弱,顿时便昏厥了过去。
鰲祥公一时发了急章二十一,慌乱里扶住幼仪,焦虑地高唤:“胡三!胡三……”
“公公……公公……唤胡伯伯干什么呀?”门外突然传来稚嫩的回答声。
只见小青藤蹦蹦跳跳的跳进屋里来了,原来小青藤白日里贪玩困倦了,一觉睡到了天大亮,睁开眼就听到鰲祥公心急火燎的叫喊,忙跃下床赶来了。
“青藤来得好,快帮我扶一把姐姐上床。”鰲祥公焦躁不安。
小青藤才入屋中,就瞥见幼仪头顶有金光环绕,照射三尺开外,不禁又惊又喜。她急忙上前来,协助鰲祥公。
二人一个搂身,一个抱脚,将幼仪抬放在床边。
鰲祥公虽略懂医术,此时却矒然不知所措也。
小青藤伏身向前,轻掐幼仪的仁中。
须臾,幼仪悠悠醒来,放声恸哭,浑身耸颤个不停,好生凄凉。
小青藤无意间与幼仪碰撞了一个眼神,只见幼仪瞳子清澈,隐隐蕴含两朵莲花,光明熠熠,具有十分威仪之相。她不禁欣喜万分:“我终于找到了。这回可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