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得到了控制,刚才还忙着躲避的人群很快将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时,宁冬终于看见了那以短刀剌马的女子。刚才那女子被马从背上抛落,似乎是弄伤了脚,正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先前这女子骑在马上时,宁冬大概看了个轮廓,只隐约觉得这女子身材妙曼,曲线玲珑。真正面对这女子时,他才惊讶的发现,这女子的长相,实在是跟其身材大不相同。要说他两世为人,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人,这女子就算长得再漂亮,也未必会让他惊讶。
可恰恰这女子不但长得一点都不漂亮,还出奇的丑陋。宽额头,吊角眼,塌鼻子,光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却搭配了一张樱桃小嘴,无论怎么看都不协调,更难让人生出亲近之感。这长相直接画下来,说是无盐鬼母恐怕都有人信。
宁冬虽不想以貌取人,却也实在没有与这女子攀谈的念头。冲着这女子点了点头,便抱着孩子打算离开。不料他刚一举步,就听见有人喊道:“里面的人,不许走!”随后一群捕快蛮横的在人群中开出一道路,挤进场中。
为首的捕快年约四十许,身形壮硕,脸上留着一圈络腮胡子,进来后先是用眼神扫了一眼宁冬,待看清宁冬身上穿的衣衫后,便皱了皱眉。接着又将眼光移向那名女子,然后愣住。似乎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眼花,这捕快又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然后一脸晦气。
“二位请了,本人刘万峰,添为此镇捕头。片刻之前,有人告官,说是贩运的良驹被贼人盗走。紧接着,便有消息说东大街上有人纵马伤人……”刘万峰面色阴冷的看了看那匹倒在地上仍在抽搐的黑马,然后向身后高喝一声:“常三,出来认人!”
话毕,一名身形精瘦,留着两撇八字胡的光头汉子被捕快给推了出来。被唤作常三的马贩出来后却并没有马上指认盗马贼,反而是迫不急待的扑到了那匹黑马的身边,着手施救。
只是数息时间,常三便一脸颓丧的站起身道:“马没救了,应该是吃了‘牵不回’引致发狂,后来又被利器伤了脖子,纵然能救回来,一身脚力也废了大半。”
“咱捕头是让你认人,不是让你认马的!”他身边一名捕快推搡了他一下,常三这才回过神来委屈万分的说:“大人明鉴,马儿被盗的时候我与一众伴当均未瞧见,无法指认贼人。不过……这马是绝对错不了的!”
说到此处,常三还特意向着刘万峰拱了拱手道:“大人,小的们干这行营生,最怕的便是遇到黑心的盗马贼,这防备的手段,自然也有一二。”说完后红着眼瞪了一眼那疑似盗马贼的女子,从怀中掏出一卷图册。
“这是小的们请画师手绘的马图,上面不但画下了马匹的身形特征,更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独门标记。如这匹乌云盖雪,除了四足底部发白之外,周身尽墨无一杂色,只在左腿处有一道环形伤痕。此外……”
常三犹豫了一阵,咬着牙道:“在下还在每匹自己手中贩运的良驹蹄下,刻有我常氏标识,大人若不信,可使人查验。”
刘万峰闻言挥了挥手,立刻有手下过去查验后回禀:“大人,常三所说无误。”
刘万峰看了看那相貌奇丑的女子,又看了看宁冬,随后将手放在腰间刀柄之上,高声道:“二位,事以至此,还请随我到镇守衙门走一趟!”
“关我什么事?我也要去?”宁冬指了指自己,满脸惊讶。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事情怎么就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不错!以此案有关之人,必需到衙门待查,若是与此案无关,自当还你清白。”刘万峰说话间打了几个手势,一群捕快立刻四下散开戒备,似乎是防备着两人暴起拒捕。宁冬正要解释,却冷不防听见一道轻柔的声音。
“若我夫妇二人不依呢?”
夫妇?
宁冬闻言一怔,再扭头,却恰好见到那丑女把短剑擎在手中,剑锋遥指刘万峰,樱桃小嘴中吐出一句差点让宁冬一头撞死的话。
“夫君!奴家替你拖着他们,你带着宝儿先走,到老地方汇合!”
靠!
夫君你妹啊!还宝儿?小爷这么年轻便要喜当爹了?
宁冬还没来得急分辨,就见那刘捕头一下拔出腰间的配刀,大喝着吩咐手下:“贼子拒捕,大家伙小心些,万万不可……”
话还未说完,刘万锋便看见那女子扑了过来,手中的短剑直刺自己的要害。
锵声迸起!
围观的人群惊呼一声,顿作鸟兽四散。
捕快一见自家捕头已经与那丑女交上了手,立刻便举刀向着宁冬冲了过来。在他们看来,若能先拿住宁冬这个没有兵刃在手的贼汉子,还怕那贼婆娘能飞上天不成?
面对一群拨刀相向的捕快,宁冬怀中尚抱着那个被丑女称为爱情结晶的宝儿,仓促间哪还能顾及解释。书院配发的长剑还在坐骑上挂着,手中没了可拒敌的家伙,无奈之下只好将贴身存放的剑丸取出。
霜降在手,四周寒气乍起!
一群作势欲扑的捕快被这寒气一侵,立时便顿住了脚步左顾右盼,紧接着便看见一颗亮银色的圆珠在宁冬手中凝成一把长剑,当时便吓了一大跳。
“大人……修行者!是修行者!”一个有些见识的捕快立即大声叫喊道。
刘万锋本正与那女子交手,闻言顿时心中一寒。他先前早看出那少年穿着道门书院的制式月白长衫,只是当时不便询问。本想先将二人带回衙门,再问明情况后再上报镇守大人处理,没想到因为这丑女突然发难,打乱了他的计划。
而他先前那番未说完的话,本是想让一群捕快万万不可以那身着月白长衫的少年交手,没想到话到一半又被对手打断,这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修行者是什么样的存在别人不知道,他刘万峰可是清楚的很。他自己的亲弟弟,如今便是在云州府寅郡白马镇观星书院进学,据其所说,观星书院在云州府不过是未流散修势力所创。
可即使是未流书院出来的弟弟,打败他也不过用了三十多招而已,甚至严格的说,如果是生死相搏,恐怕他第一招就已经死了。这一点自从他看见弟弟用所谓的修行真气,帮他斩断了一根需要更换的立柱时就彻底明白了。
修行者与普通的武人,早已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对手!而一个道门书院的修行者,对付一群甚至连普通武者都算不上的捕快,伤亡会怎样他连想都不敢想!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贼婆娘似乎并不是修行者,虽然用短剑使出来的招术很是精炒,但他占着身沉力大,以力破巧虽然辛苦一些,但却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时候那道门书院的少年被一群捕快逼出真火杀人泄愤。手下都是当地乡邻子弟,若是在他刘万峰手上折损殆尽,他还有何颜面面对乡亲父老?
一念及此,刘万峰脸色涨红,青筋暴起。见那女贼短剑直剌自己肩部,居然不管不顾的一挥手中长刀,作势同归于尽。这一变招,那女贼果然是吓了一跳,前剌的短剑急忙回防护体,接着双足一顿,暴退而出。
刘万峰以险招逼退那丑陋女贼后,也不趁势追击,反而直接向着手下的位置跃了过去。
“住手!小仙长万万不可中了女贼离间之计!”刘万峰身形未落,便急不可待地高声呼喝。
宁冬本就是被那女子拉下水的,又怎会跟这些捕快有较真的打算,刚才取出霜降一举震慑住众捕快之后,他就执剑而立,一边安抚着怀中的小家伙,一边关注着刘万峰与那女子的举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别人生死相搏,跟自己与柳昊那场战斗完全不同,两人近距离间相互交手,丑女手上的短剑招术精妙飘乎难定,刘万峰手上的长刀却是只管大开大合以力压巧,再加上刘万峰那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搏命一击,实在是让宁冬获益菲浅。
相比起来,自己跟柳昊那场所谓的论道台决斗,虽然威力十足,但却没有半点值得称道的地方。
刘万峰一落地,心里的大石也仿佛跟着身体一同回落。向宁冬抱了抱拳后,向着捕快们斥责道:“一群不长眼的玩意,还不与我一同围捕那女贼?围着仙长做甚?人家堂堂道门修行者,还能干出盗马的恶行不成?”
“咯咯咯咯……这位捕头好大的官威呢?”远处,那手执短剑的丑女银铃般笑了起来,声音分外悦耳:“只不过,捕头大人啊,谁告诉你修行者就不能是盗马贼了?”
“哼!贼妇!真是瞎了你的眼珠子!这位小仙长乃是我云州府道门修士,你做出恶行还敢拉仙长下水垫背,真是不知所谓,今日刘某纵然拿不住你,我云州府的仙长也不能容你!此时还不束手就擒,再待何时?”
宁冬哑然,刘万峰这一席话出口,虽然表面上是恭维了自己,但同时却又借着云州府道门修士的大义,将自己拉到了他的阵营里。
一镇的捕头,放在后世,恐怕也要算县局的一把手了吧。
果然能当官的,就没一个好相与的。
“咯咯咯……道门的修士?那又如何?”那女子浑然不惧,笑意不减地冲着宁冬说道:“夫君居然是道门的修行者,奴家的眼光果然不错呢!不过奴家听说,修行者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最起码,得要这样才行吧?”
话音一落,女子便轻轻挥了挥手中的短剑,一道淡淡青芒划过,将仍旧躺在地上的黑马……
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