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朦朦亮,丞相府一片寂静,下人的房间内陆陆续续有灯光晃动,起得最早的便是膳房处的,他们得早起去街上买需要的食材回来做饭。
柴房里的陌倾诺微微动了一下几近僵硬的身子,缓缓睁开了疲惫的双眼,残月赶在有人起床之前把棉被拿回去了,好在没人发现,自己却又是被冻醒的,至少应该庆幸没被冻死了吧。
每天早晨她都会跟膳房的华婆婆一起出府去买东西,这还是去年自己想出府去看看,被嫡出的哥哥撞见了,才特意恩准可以随时跟她出去的,好在华婆婆是个心善的,从小就对自己不错,看着这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她也该起床去等着了。
冬天夜里的时间相对比较长,睡够了也就没那么困了,只是太冷了才有些不愿起而已,因为被窝里暖和。
可对于陌倾诺这样的人来说,起床却是一件相当容易的事儿,起床随意走动一下比躺在草堆上暖和得多,刚有了起床的念头,便二话不说动身了。
谁知这时门外却传来了声响,平日里能来柴房看自己的,除了华婆婆就只有夫人的人了,华婆婆现在应该在忙着清点厨房的食物,那这多数便是后者了,下意识地看着破烂的门被人推开。
门外站着的却是夜里刚见过的残月,怀里拿着一个不大的包裹,四周环视一番后,才匆匆进了柴房,神色有些不自然。
陌倾诺见来人不是夫人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唯唯诺诺地低声问道:“残月姐姐,这么早,你怎么过来了?”她心里倒是想跟残月亲近一些,可自己身上的衣服脏,弄脏了她的新衣裳可就是罪过了。
正当她还在游神儿想着残月为何一大早出现在此的原因,怀里就多了一个包裹,紧接着残月贴近自己耳边,说了句大吃一惊的话:“小姐让你趁着今日跟华婆婆出府的机会,拿着这些东西离开这儿吧!”
离开这儿?陌倾诺着实被吓了一大跳,残月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些首饰,塞到陌倾诺怀里,一脸的同情:“这些首饰拿去当了,能换不少银子,走的远远的,如今你也不小了,在外面能活下来的。”
看着这样子,陌倾诺才缓过神儿来,敢情她们是让自己离家出走啊,连盘缠都准备好了,包裹里软软的,估计是装的衣服吧。
以前倒不是没想过偷偷离开,只不过是顾虑太多了,才迟迟没有行动,以前第一是年纪太小了,一个人在外面估计只有睡大街了,其次的原因便是没有盘缠,如今这……
见眼前的人儿似乎还在犹豫,残月急的一跺脚,推了陌倾诺一把:“我的小姑奶奶,你还在犹豫啥啊?还想留在这儿等着被毁容吗?还是想留在这儿挨骂挨打的?”
听了毁容二字,陌倾诺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脸蛋儿,昨日里庶出的妹妹陌倾悠推了自己一把,若不是自己反应快,用手挡住了面前的尖石,不正是差点儿毁了自己这张脸麽?
再说,偌大的丞相府,除了对自己好的哥哥陌倾寒和姐姐陌倾嫣之外,的确没什么可留恋的,只是有些担忧地问道:“残月姐姐,若是我偷偷跑了,倾诺姐姐会不会受到牵连?”
残月听了她这话,心里多少也算有了些安慰了,自家小姐这些年没少帮她,倘若她真的一走了之不顾小姐的处境,那才是真的心寒了,陌倾诺好歹也有这份儿心了。
只是眼下这担忧是多余的,残月嘱咐道,“你且放心的离开吧,没人知道跟小姐有关系的。只是千万要记得,这些首饰不能在京城的当铺当,他们认得这是丞相府里的东西,也别走一路当一路的。那样可就暴露了你的行踪了,走偏远了再去当吧!”
陌倾诺仔细想了一番,觉得残月说得不错,自己失踪了的确不会牵连到其他人,有了盘缠胆子似乎也大了不少,下定了决心,点点头,算是记住了残月的话。
见她开窍儿了,而且外面的天色也快亮了,残月打算离开了,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过头叮嘱一句,“出门外面,别让人知道你有银子,首饰放好点儿别丢了,衣裳能保暖就成,可别穿得太华丽了,别跟人说太多话,别一个人走偏僻的地方,可得照顾好你自己,才对得起小姐。”
听着残月一大堆提醒自己的话,眼泪也在陌倾诺的眼眶里直转,这世上能真心对自己好的,也就是姐姐和残月了吧,姐姐的另一个丫头冷月也还不错,就是性子太冷了、不爱说话,残月倒是个傻乎乎、爱哭的丫头。
残月又掏了一锭银子,丢到陌倾诺跟前:“这银子你拿着,南边是富蜀之地,估计够你走两个城池了,那时便可以当小姐的首饰了。”说完就转身跑开了。
门外离开的背影已消失在视线中,抹着眼泪,陌倾诺捡起那锭银子,将怀里的包袱放在草堆上,解开包袱,里面果然是两件棉衣,不像是嫡姐陌倾嫣穿的,不过却比自己穿的好上许多倍。
既然决定了离开,陌倾诺就暗暗祈祷,决不能被发现了,否则日后的日子会更难,要无声无息的离开,所以,绝不能拿着个包袱出去,不然该让人怀疑了。
她从包袱里挑了一件亵衣和不算太厚的棉衣,先是把棉衣穿在了里面,再是将亵衣穿在外面,如此穿着,谁能想到里面是件棉衣呢?之后才是将自己破烂不堪的衣服套着最外面,可比先前暖和多了。
之所以要这样,是因为府内谁都知道陌倾诺虽然是相府庶出的小姐,可这日子过得却不如下人,若是突然穿得好了,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的。
只是包袱里的另一套衣服却让她犯难了,拿不走也不能丢在柴房吧,这棉衣虽然普通,可却绣着一轮银白的弯月,一看便知是嫡姐的东西,出现在柴房一定会连累她的。
转念一想,此时府上的人多数都还没起来,何不趁这个机会将衣服拿去洗衣院呢?正打算系好包袱,不经意间发现了竟然有五百两银票,一丝温暖涌上心头。
将首饰和银子、银票藏在棉衣里,冰冷的首饰冷的她打颤,可心里却暖暖的,有亵衣和自己的烂衣服遮挡,确定看不出什么异样,她才放心的带着那套衣服出了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