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杀手做得也忒失败了。”
失望，麦斯真真是太失望了。以为这次逮到大鱼，结果是个无关紧要的家伙，“不得不说，你的反应速度慢得让人发指，扔下机枪到拿起手枪追击我居然用了整整两秒。你这样的反应速度不行，改行吧。”
“保安队长，把他交给卫队吧。”麦斯摇了摇头，对幼稚先生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转而对着视像里的两个人说，“我现在回去。”
他重新穿上晶铠，踩着玻璃碎跳了出去。
一阵猛烈的风吹得地上的玻璃翻滚不止。清脆的声响也没有让目瞪口呆的保安们回过神来。你这么轻描淡写真的好吗？！直接丢给卫队是不是太草率？！保安队长凌乱了。果然，那些会员等级超过5的都是怪胎。
…………
联合情报组办公大楼是希尔市的地标之一，人们吐槽最多的是，作为世界组织极为严肃的部门之一，建筑风格却完全就是上世纪那些博物馆、艺术展览中心的风格。在满地都是玻璃建筑和高分子材料建筑的地域，用花岗岩建造的大楼可以说是老古董一样的存在，除了造价昂贵，每年还要非常昂贵的维护费。当情报组新办公大楼的提案上报财政部的时候还被否决过，要不是现任情报组负责人乔登威胁财政部长，说以后情报组的工作减半，估计提案还真的不了了之。
财政部负责人从此没给过乔登好脸色看。他很无奈，世界组织除了后勤部门，几乎所有部门的工作都与情报组挂钩，如果情报组消极怠工的话，别的部门的工作就会受到直接影响，所产生的支出将会比新办公大楼的建造成本更高。
当然，古建筑风格只是情报组大楼的表象，麦斯所接触到的设施也不过是很少的一部分。比如麦斯现在所在的停机坪。停机坪在大楼顶部，主要接收小型战斗机、直升机和战铠。
麦斯还没脱掉晶铠便看见一个穿西装的金发美女在等他。
金发美女叫艾可，器械部最难缠的人。晶铠只要有一丁点问题，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往麦斯脸上扔扳手，然后才给晶铠做检查修复工作。
还好。麦斯稍稍放心，穿修理工装的艾可才是最危险的，穿正装说明她又被临时调配做总长秘书了，这样的艾可简直可以用平易近人形容。作为秘书，她是专业的。她读的也是文秘这样的专业，但她对工业制造实在太痴迷了，痴迷到让她不知不觉就成了大师级，总长为了不浪费她的才能，才把她调去做器械部部长史提芬的副手。麦斯总觉得艾可今天看起来有点忧心，难道是错觉？
“乔登阁下让你先去会议室一趟。”艾可说，挥挥手让远处候着的器械部同志检查晶铠。
…………
“坐吧。”
当麦斯走进那间白得晃花了眼睛的房间后，他怔了怔，从左边一直扫到右边，世界组织驻希尔市罪案相关的功能部门的高层几乎全部在座。应乔登的话，麦斯坐在了靠门的座位上。
“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乔登——这个看着有点憔悴的瘦削男人对身旁的艾可打了个眼色，“艾可为大家说明一下现在的状况。”
“从昨天15：30开始，截至目前，我们有7名特工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受到不同程度的袭击。其中6名特工在反击的时候牺牲。毁坏建筑总计20栋，伤者212个。袭击者中有三名元素师，一名磁力控制能者，一名机械师，还有一名魔法师。唯一躲过劫难的执行员麦斯，是几起袭击中程度最轻的，袭击者也只是个普通惯犯。上述所有袭击者均是黑户。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都是雇佣兵。目前我们得到的资料就这些。”艾可调出各个袭击者的资料，展示到桌面上，包括袭击者的样貌，各个袭击现场的视频和个人能力分析数据等。
麦斯的瞳孔收缩着，寒意仿佛从心里漫出来一样。以前，他也受到过不同程度的袭击，无非就是复仇，但从艾可的报告里麦斯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酝酿。
“麦斯受到攻击的地方是星河会所的顶部酒店，我看过现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现场视频看，这并不是巧合，幕后主使者很了解我们的做事方式以及特工的资料。”乔登低声说。
“疑点太多。”器械部部长史提芬沉吟说，“大家看这个，昨天16：45，维纳执行完任务，原计划是马上返回总部，但临时起意去安娜酒庄买酒，说是想好好庆祝一下。如果说这是有预谋的行动，那么敌人应该伏击在维纳回总部的路上，而不是安娜酒庄。”
“有没有可能对方通过什么途径获得执行员的定位？”数据部部长李昂说。
“那他们得黑进中央电脑的中枢系统。但你们知道的，近一千年中央电脑都没有被黑客攻破过！”史提芬提醒说。
“各位，这几个袭击者以元素师居多。但自从恶灵事件之后，‘中心世界’已经封闭近一年，哪里冒出来这么多元素师？”新闻公关部部长缇娜问。
“也有可能是‘中心世界’封闭前已经在外的元素师，但不排除幕后主使者对元素师的控制力更强的可能。”乔登意会到缇娜的意思，“器械部派出的调查员调查得怎么样？”
“正在进行样本分析，但三个元素师的样本采集比较困难，现场破坏得太厉害。”史提芬回应，“其他几组样本检验结果会在一两个小时之后有结果。”
“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史提芬指着机械师的那个视频说，“这装甲外形很像M77，但仔细看就能看出区别。大家还记不记得三年前狂人实验室搁置的‘起源计划’？”
“你意思是这是架生物机甲？”李昂瞪大了眼睛，捋到脑后的长黑发滑了下来遮住了他震惊的目光。
“恐怕是的，韩姬从现场提取到一组复杂的基因样本，中央电脑查不出对应的族类。韩姬怀疑是人造的，因为这和狂人实验室当年提交的报告里面的其中一种样本近似。”
“艾可，把所有的资料罗列出来，然后发到各位的智能手环。”乔登摆了摆手示意史提芬暂停，“李昂，那6个袭击者的位置追踪如何？”
“目前只能够确认魔法师所在的位置，针叶林市。我已经从中央电脑获得最高的定位权限。他进入针叶林市以后再没有移动过。”李昂从智能手环调出一张地图，放到桌面的投影中。全息投影里，魔法师的样貌出现在“图钉”上方，而“图钉”钉住的位置是针叶林市某个街区的公寓。公寓四周散布着红点——那是卫队的监视人员。
“把正在任务的特工调回来，化验结果出来马上通知我。缇娜联络公关总部，看怎么应对舆论压力。李昂通知卫队，把那个魔法师逮回来，继续尝试追踪其他几人。”乔登一条条指令吩咐下去，末了深呼吸一下，“麦斯留下，其他人散会。”
所有人经过麦斯身边的时候都拍一拍他的肩膀。麦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他和乔登已经对视了近两分钟，然而乔登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赶快去完成评级，回来之后给你安排新的工作。”就在麦斯想要打破沉默的时候，乔登说话了。
麦斯愣了愣说，“调查比较重要吧！”
“以你现在的程度不足以应付接下来的状况，去完成评级，这里有我们。敌人会得到应得的制裁。”乔登说，“星河会所把你的等级提高了，这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在你离开总部之前，我得告诉你些事情。”
“如果我的等级不提升的话，你就打算瞒我一辈子咯？”麦斯愣了愣，随即苦笑起来。
“世界组织订立等级制度就是为了保护世界的平衡。”乔登看着麦斯，双手托着下巴，眼神变得锋锐无比，“桓因作为元老会的一员，他的决定我不做评价。但既然你已经接触到等级6以上的世界，那么我就有责任告诉你一些事情。”
“首先，暗黑者组织并没有你之前了解到的那么简单，根据他们这几年的行动，我怀疑领导他们的是元老会的其中一员。20年，我追了他们20年，除了知道他们大多数成员都是前调查员或者士兵，以及一句疑似暗号的话，其他几乎一无所知。我曾经派人混进去，但结果那个人也成了他们的一员。”
听到这里，麦斯激动得站了起来，紧紧地握着拳头，“你说的不会是骆琦吧？！”
乔登缓缓地点头，“是她，我怀疑最近希尔市政中心追捕的夜莺就是她。”
麦斯跌坐在位置上，感觉全身力量在流失，太累了，他真想直接昏睡过去。这是梦，麦斯想着。
骆琦，麦斯的履历复制到骆琦身上那就是属于骆琦自己的荣誉和传奇。因为自麦斯上初中起，每次上台领奖、授勋，身旁都有骆琦存在。他们是2013届奇点军校生的双子星，他们一起度过了许多考验，默契非常。虽然没有表白过，但当他们站在一起，就会让人感觉到那是一个整体，他们的身边再没有别人的位置。
但这一切结束于一个原以为非常简单的潜入任务。一年前恶灵事件刚结束，希尔市外有农区闹鬼，还有异教活动，而麦斯刚接了旅行社的案子，于是乔登派出同样优秀的骆琦，潜入那个异教组织获取有用的信息，结果一去不回。最后的任务报告称骆琦已经被神秘的异教组织残害。麦斯因此一蹶不振，在旅行社工作也常常提不起精神来，只要有机会就借酒消愁。
“当年她执行的那个任务，实质是潜入暗黑者进行卧底任务。”乔登说出真相，“当时没有告诉你真相是因为你无论能力还是等级都还没达到那样的高度，你去找暗黑者寻仇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完成评级之后，你会获得一张‘神谕’，可以指引你去心之所向的地方。同时，评级开始期间，你不能使用战铠，从踏出这扇门起，你的评级就开始了。你现在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后来骆琦有联络你吗？”麦斯轻轻地问，看起来像只被风一吹就会碎的瓷器。
“有。她说……”乔登苦笑，他实在不愿意说出这个消息，“麦斯所认识的骆琦已经死了。让你不要试图找出她来。”
“明白了。”麦斯忽然平静下来，神情也跟刚进会议室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但作为导师的乔登知道，那只是掩饰，每一个出色的执行员都是顶级的演艺家。
出了会议室之后，麦斯慢慢地走到天台，在轰响不止的排气系统旁坐下。阳光像壁炉里的火焰，温暖驱走了麦斯内心的寒冷。蔚蓝的天空之下，磁悬浮轨道纵横交错，这些圆形的白色管道就像一只巨型蜘蛛筑的网，网住了天底下生活的人。麦斯以前也常常到天台来看风景，那时他觉得这一片天空是自由的，时时刻刻有能者或者各种用途的飞行器从头顶飞过，有种天地任你遨游的感觉。
“你的考试内容是《散落的布谷鸟》，任务地点刚发到你的手环。任务期间，除了智能手环，你甚至连一切生活用品都不能带。”艾可悄悄地来到麦斯身旁，琥珀般好看的眼睛在阳光中瑰丽动人。她带着浅浅的笑容，像来报喜似的。
麦斯看了看她说，“为什么不是《散落的喜鹊》？你的样子看起来像明天就要嫁人了一样。”
“不管怎样，我的任务完成了。”艾可忍住抽飞眼前这个家伙的冲动，把一只带着磨砂质感的黑色智能手环递给他，“你的智能手环不足以应付接下来的挑战，这算我送你的。前年我在狂人希尔分部做的。”
麦斯微微惊讶，从狂人实验室出来的产品可是科学结晶的象征，即使不是狂人实验室的教授所做的作品都足以让人趋之若鹜。麦斯仔细打量着手上的黑色手环，内圈用了高度防磨防汗的人造皮，粘合剂估计也是耐高温的类型。外圈那层黑色的磨砂金属看起来像碳，但是弧面如此完美的手环不可能用碳同位素来做。
“黑金？”
“嗯。如果它有什么损伤，你可以不用回来了，但是在你死之前把它寄回来给我。”艾可突然变得尖酸刻薄。
麦斯为难地抓了抓头发，面对这样的奢侈品，谁都尖酸刻薄。这样一只小东西的造价就相当于一台最新款的凯特C，那可是500万世界币啊！麦斯长这么大都没亲眼见过这个数字的世界币。
“想不到你这么有钱啊！”麦斯满是惊叹地说。
“不要跟我说什么‘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这样的话。”艾可挥了挥手，很是豪气地说。
“哪能呢，既然你送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麦斯动作夸张地把手环抱在怀里，一副谁抢跟谁急的模样。
艾可右眉头不自觉地抽了抽，再次忍住抽飞他的冲动说，“里边装了生物识别软件——如果你想去找骆琦——这也许能帮上忙。”
麦斯突然安静了下来，整个人像被抽离了灵魂。
“谢谢。”安静了几分钟后，麦斯转身离开。
“找到骆琦之后第一时间通知我。”艾可幽幽地说。
麦斯“嗯”了一下消失在天台。他理解艾可的心情，就像艾可理解他一样。艾可比麦斯更早认识骆琦，两个人在同一个孤儿院长大，上同样的学校，住同样的宿舍。本以为毕业之后就分道扬镳了，结果同时进入联合情报组。两个人的性格差异之大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但她们却成为了不离不弃的伙伴。自小，骆琦就光芒万丈，到哪里都是焦点，得奖无数。相反，艾可几乎是隐形人般的存在，而艾可很享受被人忽略的感觉，因为这样可以留给她更多空间去捣鼓机器。艾可一点也不羡慕骆琦，因为每当骆琦被众星捧月般围拥的时候，她就觉得烦不胜烦。艾可更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拆卸和重组电器。
所以，如果要在这个世界上找出最担心骆琦的人，那一定是艾可，而不是麦斯。
“Ialwaysneededtimeonmyown。IneverthoughtI’dneedyoutherewhenIcried……”太阳已经完全落到地平线下，夜幕降临，艾可看着万家灯火轻轻地唱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