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的人都说苏小莫是被她害的,她不生气。全校的人把同情心都给了苏小莫,却把矛头指向她,她不生气。当老师质问她关于苏小莫之间的事,警告她事态十分严重的时候,她不生气。当所有议论倒戈转向寥若辰的那天,她终于忍不住了,她生气了。
“苏小莫,自杀!自杀好玩吗?你自己喜欢玩自杀,最后凭什么让我和寥若辰承担你的过错!你为什么那么自私,为什么要自杀?你现在不是还活着吗?有本事再去死一次啊,你装给谁看,让所有人都来同情你?然后报复我?我教你,下次自杀的时候把刀砍在自己的脖子上,这样才会死得掉。”
“晨曦,你希望我死吗?”
“是啊,你去死,去死啊,最好死掉。”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寥若辰……”
苏小莫被惊醒,眼睛睁得老大,她自嘲地笑了笑,怎么会因为梦里的事是真实的呢?自从她出院二十多天以来,林晨曦始终不肯来见她一面,哪怕见一面也好的。望着空荡荡的宿舍,她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痛,痛入每一滴血液,痛入了骨髓。
她觉得自己快活不下去了。
林晨曦,林晨曦!森林深处早晨的微光。她多想抓住她,拥抱她,像年少时候那样。
林晨曦,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学校里有很多人同情苏小莫,但有更多人开始远离了她,仿佛她是病毒,会毒害了她身边的人。会靠近她的,只有敬月枳。敬月枳叫她一起去上课的时候,她拒绝了,想去外面走走,静静心。
苏小莫来到的是大学后面的未名湖。她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以前,每一次,她都会和许多不同的男生来过这里,包括寥若辰。而现在,只有她独自一人,湖面的风有些大,吹到她的脸上凉凉的。就像很多年前的那种冰冷。很多年以前,也是这样的湖,一个重心不稳,她便落到水里,那时她还不会游泳,无能为力地在水里挣扎,击起阵阵水花。那时候,她快体力不支的时候,她抓到了一个人的手,那人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硬是把她从水里托了出来。
“要死啊,要死啊,要死啊!”林晨曦的嘴里不断念叨着,一边把嘴里刚才不小心喝到的水吐出来。苏小莫躺在地上不停地喘着气,有空气的地方真好,能活着的感觉真好。
“林晨曦,你的脚。”她的脚上有有一条长长的血流,长得恐怖,血多得可怕,那时苏小莫才十一二岁,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血,她吓坏了。
那血怎么也止不住,怎么也不停,缓缓地染红绿色的草。苏小莫是哭着跑回家把大人找来抱林晨曦去医院的。
林晨曦会不会死啊?……林晨曦是因为下河救她才受伤的,如果林晨曦真的死了,那么她应该就是间接凶手了吧……这样的孽她担不起……
那时小小的她,不知道白血病是什么概念,只知道那是死亡的字眼,那个夏天,她把自己锁在家里,不敢去看林晨曦一眼,她多害怕见到林晨曦死掉的样子……等到再见到林晨曦时,她已是一头短发,在楼下大声地喊她:“苏小莫!”
“苏小莫?”回忆里是感叹句,而她的耳边却传来了真真实实的疑问句,那声音和林晨曦说话的音调或是音色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她躲在了一颗树的后面,那棵树刚好能挡住她的身形而不被别人发现,就像个偷窥别人秘密的小孩子一样。
“苏小莫是死是活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而对你呢?”林晨曦问旁边的少年。
少年的脸上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握着她的手更是紧了紧,代表着他的回答。
“苏小莫,从此以后我们谁也不认识谁……”林晨曦对着湖面大喊,好像要说给躲在树后面的她听一样,实际上,她没发现后面的她,只是喊给风听,给水听,给寥若辰听而已。
她躲在树的后面,双手紧紧地捂着嘴巴,努力地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林晨曦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假如没有寥若辰,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得如此糟糕……
苏小莫从未名湖回来更加心神不宁,像丢了魂一样。有时候,敬月枳在她的面前,她好像看不见敬月枳,眼神没有聚焦,空洞而深邃。有时候,敬月枳连续叫了她几声她都没能很快地回应,竟有些老年痴呆的症状。
3月14日,这天是白色情人节。
苏小莫在宿舍里靠窗望着校园跑道上一对对亲密无间的情侣,酝酿了好久,最终她还是拨打了那个曾经很熟悉而现在很陌生的电话号码,曾经有多熟悉,现在就有多陌生。从前,那个电话的另一边总是会传来一声溺爱的“小莫”,而这次打了好久都没有人接听,她不死心,又重新打了一次。“喂。”终于有人接听。
“寥若辰,我们见一面吧,看在……孩子的份上!”她一说完便挂了电话,她往天空上望去,天际空空,什么也没有,唯有毒辣的太阳照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想到了林晨曦。林晨曦就像这太阳一样,永不可磨灭。
林晨曦,你知道吗?从始至终,我最想依靠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