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兰斯,圆城,琼恩·帕特尔】
一周之前,琼恩和尼奥斯在立誓城分别了,尼奥斯独自返回了七王城,打算去解开匕首爆炸的疑问。而琼恩则率领游侠,继续骑马东行,来到了著名的魔法工匠聚集地——圆城。
这里屹立着众多的千年传送门,它们能帮助琼恩,在一瞬间,穿梭到阿莱亚斯三桥堡。
这迎合了琼恩的急性子,在死神的事情上,他再也不想多等一秒,他要尽快知道,匕首上镌刻的“兰弥蕾娜”,能否揭开死神的身份……随着他们骑马前进,圆城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
圆城,到处都是不可思议的工程装置,庞大的符文圆轮,在空中缓缓转动,发出闷雷一样的沉重声响。融化的金属液体,从又长又宽的槽道中流过,放射明亮又耀眼的光芒,游侠们走进这里,仿佛就走进了铁匠的熔炉。
而道路的两旁,又是数不清的低矮平房,似是为了适应炎热,这些房子,全都开了不止一扇的窗户,秘匠协会的工人们,手持各式仪器,在圆城各个角落忙碌着,神情专注,一言不发,令人不想打扰。
琼恩带领游侠低调行进,衣服贴紧了他的身体,发丝也粘在他的额前,但他的眼神,依然坚定,没有露出丝毫消沉。
这时,前方有一队人,向他们靠近过来。
毫无疑问,来者是秘匠协会的负责人,他和他的随从们,都穿着厚实的协会长袍,尽管,这里热得就像一个火山口。
他们的长袍上,绣着“虚空齿轮”的图案:齿轮一边,中规中矩,而另一边,却幻化成了一条条倾斜的影子。虚空齿轮,代表了秘匠协会对魔法机械的追求,这些天才的工匠们,成就颇丰,举一例来讲,最新的咒器,以及最成熟的咒器仿制,都是出自圆城的。
“琼恩大人,传送门已经准备好了。”
会长马萨多斯躬身说:
“你打算何时使用?”
琼恩回道:
“方便的话,现在就用,请为我们带路。”
此时,他身后的卓兰,抬起头来,提醒说:。
“琼恩,但是珍妮特大人以为,我们后天才会到的……”
戒律神官,与他们约好在三桥堡见面,但时间不是今天。
“没事的,卓兰。”
琼恩却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
“我宁愿等她。”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急脾气。
马萨多斯察言观色,接道:
“既然如此,那么各位就请随我来吧。”
马萨多斯和他的随从开始转身,在他们的指引下,琼恩一行人穿出了工匠街,来到了传送门高地。
传送门高地,被无数魔法守卫层层设防,琼恩等人通过安检,必须花费很多时间。
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传送门圆阵。
这并不是琼恩第一次见到它们,但壮丽的传送门群,再次带给了他视觉上的冲击。
每一座传送门,都是圆形的,外表光滑,如同黑色玻璃。它们看起来,无比脆弱,实际上,却坚不可摧。数千年来,它们经历无数风雨,却依然屹立不倒,维护它们的工匠们,换了一代又一代,但唯有它们,亘古长存。它们的中心,是一片光的漩涡,转动着缤纷的色彩,而顶部则发出一条光线,笔直地射向蓝天……
琼恩和卓兰,开始做传送之前的准备工作。
秘匠协会的助手们,则忙于教导一些第一次使用传送门的游侠,其实,传送门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么安全。大多数人以为,使用传送门,只要走进去,就完事了,很少人有概念:它有多么稳定。
“琼恩大人,尽管你已经穿梭了许多次,但还是要小心一点。”
马萨多斯不开玩笑地说:
“就算只有短短几步的时间,也不能想任何东西。”
这是善意的提醒,琼恩应道:
“好,我会的。”
旁边的卓兰,仿佛听出了一点玄机。
她问:
“最近,传送门出过什么状况吗?”
马萨多斯说:
“这些年,传送门稳定了不少,但前阵日子,确实有个人说,他在传送门里见到了死去的姐姐。”
马萨多斯一边说,一边笑。
“我想,大概是传送门的能量令他产生了错觉。”
随后,他的声音又变得认真谨慎:
“但是,最好还是留个心眼……”
琼恩和卓兰不太舒服地抿了抿嘴,他们终于看出来,这个会长,恐怕有着吓唬别人的癖好。
“大人,你们准备好了吗?好了,就进去吧,我预祝你们旅途愉快!”
马萨多斯眯眼笑着。
琼恩和卓兰与他告别,随后就带头走进发光的漩涡。
事情似乎很顺利,卓兰只用了三步,就从门的这头穿越了那头。
她来到了三桥堡的高坡上,今日天气风和日丽,再次见到成排的精灵守卫,卓兰感受到了回家的快乐。
红矢游侠们也次第从她身后走出,脸上都还留着惊讶的表情,刚刚,他们做了一次一生都难忘的旅行,忍不住和同伴议论着。
忽然,卓兰欢乐的心情,完全消散了,她皱起眉头,眼中充满了恐惧。
她问旁边的游侠:
“琼恩大人呢?他怎么还没出来?”
她绝对无法想象,现在的琼恩,正处于一个无限诡异的时空。
琼恩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圆城的建筑,也不复存在,所有他熟悉的东西,都离他远去,整个世界,空虚一片,他是这里唯一还有形体的东西。
四周昏暗一片,但仍有少许光明,在空中游荡,它们就像一团团发光的白雾,来去穿行,自由地通过琼恩的身体,没有受到一丝阻碍。
琼恩隐隐开始害怕,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按理说,他应该进入传送门,直接到达三桥堡才对,怎么会留在了这么一个可疑的地方?这个地方,很明显不是西土世界。
“喂,有人吗?”
琼恩慌忙喊道,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傻瓜。
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的声音,但他继续做着徒劳的尝试。
“谁告诉我,这到底是一个什么鬼地方?”
四周寂静一片,天地之间,仿佛没有一个生灵。
砰一声,他跪在了地上,脸上流着大汗,双手撑着地面。
他的嘴里,重复念着:
“这……这不可能……”
时间,不停地流逝着,但在这里,时间不会带来任何变化。琼恩感觉不到饥饿,也感受不到寒冷。
慢慢地,更加可怕的事发生了。
琼恩背上的弓变轻了,最后,它竟然化为了白雾,融入了环境之中……再来,是他的衣服,他的一切东西,都消失了。
他赤身裸体的站立着,仿佛只有身体才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其他一切都仅存于上一刻的记忆。
但他的目光,没有原因的,变明亮了。
他看清了那一个个飘散的白影,他发现,每个白影和他一样,都是裸体的,而且长了脸,样貌各不相同。
这些人,全都闭着眼睛,像是陷入了无休无止的沉睡,毫无疑问,他们应该都是死人……
琼恩无法相信,估计马萨多斯也不会相信,之前那个人说的是真的,那个人说,他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姐姐……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至少最后回到了现实世界,这让身陷绝境的琼恩看到了一丝希望。
可是,自己要怎么才能回去呢?
“爸爸?”
琼恩试着喊出这个词。
他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正以多快的速度前进,一下子,便传遍了整个无垠空间。
下一刻,就有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孩子,你不该在这里。”
戴穆斯从黑暗之中现身。他身上的肌肉,还和生前一样健壮。胸口那里,也留着琼恩熟悉的伤疤。但最让琼恩无法忘记的,是父亲的那一张脸,它一点都没有变,和琼恩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这是谁都会尊敬的一张脸,雄浑的眉宇间,透露着正义的威严,厚实的嘴唇,能读出滔滔的律法,眼睛敢于正视一切邪恶,此刻,却散发着温和的光芒。
“告诉我,爸爸……这是怎么一回事?”
琼恩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模糊。
复杂的情绪影响了他,他甚至不知道,父亲能否理解。
他想跑上去和父亲相拥,但父亲的身影却离得更远了,他每跑一步,父亲就后退一步,尽管戴穆斯他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动。
“别试了,孩子,我离你很远。在这个世界,拥抱是做不到的,即便做到了,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戴穆斯说。
语气之间,透着哀婉。
如果,没有灵魂之语将他和儿子联系在一起,他们就连确认彼此存在,都得花上无数时间,更别说见面了。
“为什么?”
琼恩做了最后一次奔跑,却依然无法靠近他心中的榜样一寸距离。
他喊道:
“你不该死得这么凄惨!你的一生……做了数不清的正义之事,你是我的骄傲!”
戴穆斯听了这些话,却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不值得你……这样……”
戴穆斯的声音,忽然开始颤动。
他惊愕地看了看四周,仿佛有一股力量正要将他召回。
戴姆斯惊惶喊道:
“没有时间了……记住……别用……我的死……折磨自己……那不值得……你要去过……自己的……”
“什么?”
琼恩没有听清。
“……回头!”
戴穆斯张开手掌,使出了自己所有的力量,琼恩仿佛被他推出千里之外,瞬间就被令人眩晕的强光吞没……
灵魂世界,重归宁静,戴穆斯再次回到孤独一人的状态,行走在无边的虚无之中。
他神情恍惚,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以前,他无法安然入睡,以后,他也将如此。
那些因他追逐权位而死的人,永远围绕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