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雷格,祭海城,威尔·乔】
金色火烛,将餐具映照得灿灿发亮,蓝色桌布,绣着海鱼栩栩如生。
宽敞的大厅里,几个人静静地坐着桌前,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似乎有些严肃。
今晚,贝儿好像没有什么食欲,目光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她把刀叉放在了一干二净的盘子上,忍不住问:
“沙雷格的人,难道一辈子就只吃鱼么?我们来的路上,都已经吃了几个星期的鱼了!”
再吃下去就要吐了,这是她没说的话。
道朗的脸上,慢慢滑落一颗汗珠。
他解释说:
“确实,这是我的疏忽,我拘泥于入乡随俗了……贝儿小姐,如果你不喜欢吃,那就点些别的好了,我这就吩咐他们去做。”
“她最喜欢吃水果蔬菜,除此之外,就是甜的东西……我知道这在祭海城一带不太好找。”
阿尔杰不太好意思地说:
“实在是麻烦你了,公爵大人。”
他本以为道朗可能会不太高兴,没想道这位公爵却很客气地回答:
“不麻烦,一点儿也不麻烦……”
于是,他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仆人们来来去去,他们花了好长一段时间,餐桌上终于换了一番模样。
贝儿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居然说:
“这还差不多。”
阿尔杰脸上顿时一片黑暗,连叉子上的肉都掉到了地上。
他不禁在心中感叹,摩丝缇娜的面子还真的是够大,以致道朗公爵面对这种事还能面带笑容……
经历了一点小小的问题,他们最后还是开始用餐。
随着晚宴进行,他们间的气氛,从僵硬变成了轻松,烛火的光芒,从刺眼变成了柔和。
道朗喝一口酒,随兴地问:
“你们要让威尔去梅赞达?”
阿尔杰委婉回答:
“是的,威尔的年纪已经不小了,需要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人物,梅赞达是最适合他锻炼的地方。况且,下一届梅赞达的试炼,就在明年,我们要是错过,就得等很久了。”
道朗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他听得出,阿尔杰虽然讲这么多,却回避了最重要的问题:威尔去梅赞达,与他父亲有关。
但话说回来,道朗也不敢管这事了,绯目早已画下红线,自己还是别明目张胆地逾越它比较好。
他对威尔说:
“要是这样的话,有朝一日,你也许能成为像哥哥一样厉害的人物,你可得好好努力!”
威尔受宠若惊,腼腆地说:
“我?怎么会……我恐怕连哥哥一半都赶不上,到时候,不被人笑话都够好了……”
他记得哥哥“生前”是父亲的继承者,他在永夜之地立下了很多功劳,被银夜骑士们誉为“银夜之光”,当时他的名号,比现在不可一世的多米尼克还响亮,只可惜后来大家都以为他死了。
这时,贝儿忽然发声说:
“威尔,你可别妄自菲薄,其实,你哥哥没你想的那么强,他呀,连暗刃都不会使,这一点,我看还不如你。”
阿尔杰刚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这句话险些让他被酒呛死。
他一边咳一边说:
“是……是的。贝儿说……说的没错,你的天赋比我好,以后发展的空间也肯定比我大!”
“各位请等等……”
道朗像是想到了一件好事,容光焕发,道:
“我突然记起来,我有一件宝物,可以送给威尔!”
“宝物?”
威尔和阿尔杰互看一眼,心中有些好奇。
这次,道朗把门外站着的佣兵叫了进来。
“公爵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道朗对他耳语:
“你去我的书房,把之前辛瑞克拦下来的那件礼品拿过来。”
佣兵听完就走了。
道朗说的宝物,实际上是指本来应该送给海王的礼物。
只不过,辛瑞克当时发觉,这件宝物,身上有特别的魔法气息,认为把它当成普通兵器,送给海王,太过可惜,于是当机立断,将它留了下来,没想到道朗就用上了。
等待片刻后,佣兵端着宝物回来了,道朗起身,将他手中长长的盒子打开,里面露出来两把银光闪闪的雕纹长剑。
这两把剑,造型独特,做工精湛。剑格那里的雕饰,形似一个狼头,狼眼锋利如刀,狼头周围簇拥着雄壮的长毛,显得十分威严。
威尔知道,这种狼不会是普通的狼,这两把剑,也不会是普通的剑。
他与阿尔杰同时发问:
“这是银狼?”
道朗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贝儿嗅出了更奇特的气息,她念叨着说:
“这是附了魂的武器。”
这时,三人齐问:
“什么意思?”
“武器附魂,是出自我们剑之精灵的古老工艺。”
贝儿解释道:
“具体的说了你们也不懂,只要知道它很特别就够了。”
听到这里,道朗跟道:
“我的兄弟辛瑞克认为,这对剑,有可能是用切贝特的牙齿制造出来的,传说中,切贝特是银狼的祖先。你们可以瞧一瞧这剑身,上面就是刻了它的名字。”
听完这番言论,威尔和阿尔杰惊讶不已,这两把剑竟然是用银狼的牙齿做的,怪不得这么寒光逼人。
银狼,是生活在梅赞达高地上的一种巨狼,身形大如飞龙,毛皮刀枪不入。
威尔只是听说过它们,但阿尔杰却是亲眼见过它们。
阿尔杰记得,那一届神官之路,数不清的修炼者,都是死在了银狼的利齿之下,他自己也曾经历死里逃生,对那些巨大的身影,他有着无法磨灭的记忆。
“这份礼物,太过贵重,我们难以收受。”
阿尔杰婉拒道:
“公爵大人,您还是再做考虑吧。”
阿尔杰深知,光道朗公爵救威尔一事,他和威尔就已经欠公爵一个巨大的恩情,现在,怎么还能无偿收受他的宝物?这实在说不过去。
但对道朗来讲,他的手中从没有送不出去的礼。
他巧言说道:
“其实,我认为这两把剑只有送给威尔,才能体现它的价值。人人都知道,好剑如果只是藏着不用,就太可惜了,剑的归宿,应该是战斗。既然,威尔决心要去梅赞达,他的面前,就是漫漫长路,路上,总免不了要与野兽或者恶人作战,那时,此剑就会派上用场,并且大放异彩。再者,你我本来也是一条船上的人,都对净化者仇深似海,都希望有朝一日能使他们受到惩罚。今日我帮助了你们,不也等于帮助了自己,有何损失呢?”
听完公爵一番话,阿尔杰心想如果自己再拒绝,只会显得失礼。没办法,他只好叫威尔从公爵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接下了剑匣,两人对公爵再三道谢。
威尔坐回座位,对珍贵的剑匣爱不释手。
贝儿突然靠了过来,说:
“你的好运,好像要从今天开始了。”
威尔被这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支吾地说:
“呃……谢谢。”
贝儿眯着眼笑了笑,又把身子缩了回去,威尔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
“关于净化者,说真的,我有很多疑问……”
道朗的声音再度响起,他端起一只玻璃酒壶,往角杯中慢慢斟酒。
阿尔杰回道:
“有什么问题,公爵大人请直说,我们定会知无不言。”
道朗便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有传闻说,净化者想复活灰烬之王索本,此事属实吗?”
阿尔杰没料见是种问题,笑答:
“我觉得没有死人可以复活,就算索本,也不例外。”
道朗接道:
“确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那问题来了,这个主意难道只是净化者放出来的假消息吗?那他们现在盘算的,又是什么呢?”
他顿了顿,觉得有必要说明自己的立场,道:
“各位也知道,我的巨岩城,就在现世拉尔杰德边上,所以我必须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以免净化者发难时没有一点应对之策。”
阿尔杰和威尔都陷入了沉默,而贝儿开口了,她的一句话如雷贯耳。
“索本复活,也不完全是无稽之谈。”
道朗素来沉着稳重,但他这次真的被吓得不轻。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说:
“……此话怎讲?”
贝儿咬了一口梨,说:
“你忘了,他们拉尔杰德人,和我们贝涅斯汀人一样,最早都是从中土迁徙过来的,因此手里有许多中土人失传的秘术,超出了你们的想象。举个简单的例子,公爵,你认为人有灵魂这种东西吗?”
道朗不相信这种虚假的东西,直接回答:
“灵魂,应该是被编造出来的吧。”
贝儿摇摇头,反驳道:
“不对,灵魂是真实存在的,不仅如此,它还是恒固的。若是不遭受一些特殊的攻击,即便人死了,它也完全不会消失,不会减少。实际上,它记载着人生前的一切特征,比人自己记得还要清楚……肉体只是一个容器,灵魂才是里面的实质,这么一看,肉体应该比灵魂还要虚假。”
道朗听出一身冷汗,问:
“那你们中土人……真的有这种秘术吗,能让人死而复生?或者说,让人永生?”
贝儿想了想,千万年前,他们贝涅斯汀人的祖先,就是为了寻求不死之术,才来到西土,并且最终融入了精灵们的集体,将自己称为“剑之精灵”。
他们得到了和精灵一样的寿命,也算是找到了延长寿命的方法。但是,死而复生和永恒不死这个目标,离他们却仍然遥远。
“这种秘术,我们暂时还没找到……但净化者们并不是毫无机会,我只是提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