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游立即开心笑了:“紫夜,我好高兴啊,原来我爹爹救过你,我爹爹救过你!”
衣紫夜被云天游干净纯粹的笑容感染了,看着他安静柔和地笑了。
云天游却在此刻安静了下来,低头搔首。
“怎么了?”
“……没,没什么……”云天游讷讷地回道。
凌月珑看着云天游不知往哪放的双手,笑着沉默。
“云公子,你告诉我,云叔叔是怎样的一个人?”衣紫夜收起笑容,问道。
云天游仔细想了想,低头说道:“我爹……我爹对我很凶,有时候又很温柔,他常常一个人站在崖边看天边的云彩,然后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可是他在我八岁的时候就死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虽然那时的他语气中充满了苍凉之感,但我知道他是个豁达之人,更是个好人。”衣紫夜停了停,又说道:“云公子,我知道你很想知道关于云叔叔的事,只是每个人眼中的云叔叔都是不一样的,而且人无完人,即便是再优秀完美的人,也不能得到所有人的肯定,你不能尽听一人的片面之词,便把你眼中的爹爹否定了。”
“……”众人沉默之际,云天游似乎想通了什么,再次绽开笑容:“紫夜,我知道了,我不会再伤心了!”
“我还记得你答应了我娘的邀请,如果你想知道云叔叔的事,等回了帝都,问我爹,他们几十年的好朋友,最好不过了!”
“嗯!”云天游笑着应道。
几人看云天游的郁结解开,也是开心不已。凌月珑拍了拍云天游的脑袋,笑着对衣紫夜说:“这木壳脑袋也只有紫夜你敲得开!”
云天游双手捂着被凌月珑拍过的脑袋,满眼委屈地痛呼:“月珑,好疼!”
见此情景,众人大笑,连一直侯在一旁形同隐身的杨越也笑了起来。
寂夜幽幽度晚风,清花袅袅弄明月。天地间充斥着几人的欢声笑语。衣紫夜感受着此刻的欢愉,只觉内心从未有过的宁和。那些日日萦绕在心头的迷茫也渐渐远去。
欢笑间,衣紫夜却分明看见有什么在凌月珑的笑脸上一闪而过。那是什么,自责?愧疚?
月色如洗,明媚地洒满大地,凌月珑站在窗前低首沉默。
衣紫夜看着静立于明月中的凌月珑,上前问:“你们进谷时,到底发生了何事?”
“……紫夜,我……”
“……”衣紫夜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只是觉得很惭愧。残雾谷果真名不虚传,机关重重,虽然有不少被闯进来的星罗人给破坏了,可是我们还是费了一番心思。”
现在凌月珑一言两语便把他们闯谷的经历带过去,可是衣紫夜还是想象得到他们当时是怎样的步步惊魂,险象环生。那群训练有素的星罗高手尚且有三分之一丧命于谷中机关毒物,对于初涉江湖的凌月珑与云天游来说,就更加如履薄冰了。
“那时我不小心被网住了,无数暗器霎时从四面八方射来,逃无可逃。那样的情况,云天游那野人竟然想也不想便冲上来,他在最后一刻解开缚住我的绳网,把我推开,留下自己独自承受那些接连不断的暗器的袭击。”
凌月珑转过身来面对衣紫夜:“若不是易叔及时出手,他早已被射成刺猬了……他是受了伤,却不是被寒冰伤的,那些暗器上有毒,也亏得那瓶丹参香丸在我身上,不然便是连易叔也回天乏术了。”
一阵沉默。
衣紫夜正待出言安慰,却听凌月珑说道:“从在太华峰遇见他那刻,我便一直想着怎么捉弄他,以报他害我被困陷阱之仇。可是……
“他说那是第一次看见除他父母之外的人,冰雕于是问他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下山见识见识太华峰以外的世界,我当时怀着捉弄他的心思也极力劝他,于是他就跟着我们下山了。
“这一路行来,冰雕总隔三差五地神秘消失又出现,冰雕不在时我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更好的捉弄他,只是每次都功亏一篑。他什么都不懂,总是问我这些那些。其实他的问题一点都不弱智,可是每次我都觉得他很烦,疲于回答,所以总是骂他傻。我那样对他,可是他却是那么赤诚地待着我……”
衣紫夜听着凌月珑的叙述,摇头轻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所以你惭愧?可是你知道我看到的你是怎么待云公子的吗?你虽然时常骂他野人,呆子,对他拳脚相向,可是在这些表象之下,我看到了你如云公子一般的赤诚之心。云公子什么都不懂,你虽觉得烦,却还是耐下性子为他解说,他不懂得照顾自己,是你一直从旁照应,他闯祸,也是你为他善后。你虽一直想着怎么捉弄他,可是以你的古灵精怪,如果真想捉弄他,难道还会等到现在吗?云公子虽然不懂世事,但他不傻,你对他怎样,他看的到。”
“……”真的是这样的吗?仔细回想,和云天游相处一个多月,捉弄他的机会真的一大把,却几乎每次都功败垂成。她似乎从来就没深究过这其中的原因。为什么呢,真如紫夜这么说的,是她不忍心,所以自己放弃了?
“更何况云公子现在没事,所以你不必惭愧。朋友之间,不是应该相互帮助的吗?你身处险境,他若袖手旁观,才是不可原谅的。你不要排斥他对你的关心。”
“……我,没有排斥。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衣紫夜笑,那是她终究没有像信赖君垣植那样去信赖云天游。“现在有没有好点?”
凌月珑开心地点头:“紫夜,你身上或许真有一股魔力,能让人莫名地安心欢喜。我现在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衣紫夜不由得失笑不语。
“你还记得我们初见的那晚吗,冰雕觉得你的琴声很古怪。在去灵云寺之前,赤霄卫队正好为冰雕解决了伊云的刺客,只是由于那些刺客着实多,又都是高手,所以惊动了冰雕。你不知道当我们困在你的琴声中时,已经把你当成了伊云的刺客了,结果和你才没说道几句,我们的疑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些年来,除了云天游外,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冰雕那么无条件地相信一个人。”
“……”原来那晚有戒备的不止自己一人啊!衣紫夜会相信他们的无害,是因为知道了君垣植的身份,可是他们呢?她甚至对他们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明明知道,却什么也不问,选择去相信自己。真正要惭愧的不是凌月珑,而是自己。
衣紫夜正要开口,敲门声起。
“进来!”凌月珑看了看房门说道。
房门开了,走进一位黄衣女婢,向二人行礼后道:“两位姑娘,谷主已经在桂华楼备下酒宴,王爷等人已在楼下等你们同去。”
一切声音顿时消散,衣紫夜只看到那女婢的朱唇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抬眼看着天边那轮明亮的圆月,衣紫夜的笑僵在了脸上,惊呼,自己怎么把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给忘了?剧烈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她几乎站不住脚跟。双手紧握,额间细细冒出冷汗,她轻轻后退几步,倚在身后的窗户上,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句:“我有些累,想先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