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珑看着主座上笑容洋溢的皇贵妃林铭清,觉得很欣慰。她常常听人说,皇叔对自己早死的皇后深情一片,自她因生产流血过多离世后,后位便一直空悬着。
林铭清在皇叔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便嫁给了他,一路走来,她不知和他公担了多少风风雨雨。只是这样的糟糠之妻,却终究比不上他心里的那个人,即使那人什么也不做,即使她用尽所有力气。她心疼她。
幸而,皇叔眼里还是有她的,还是想到为她举办如此盛宴。其实如果皇叔心里有她,凌月珑知道,林铭清是一点也不会在意那些虚名的。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终究她还是等到了。
视线在殿内环视一圈,忽然停在一处。凌月珑惊奇地向一旁的皇贵妃问道:“皇婶,右边第三座坐的是何人?”
林铭清抬眼看了看,笑道:“是衣相夫人,珑儿为何有此一问?”
“啪!”凌月珑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酒水洒了一地。索性这一声脆响在闹腾腾的偏殿并不显得突兀,很多人不曾发觉,只是衣夫人却有意无意地瞟了眼凌月珑,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和一旁的夫人说笑了。
凌月珑看了看一脸疑惑的林铭清,急忙赔罪:“月珑疏忽了,还请皇婶恕罪!”
林铭清示意宫人把地上碎片清理干净,拉过凌月珑的手:“你这孩子,何时和我这么见外了?方才,你是怎么了?何以听到衣相夫人会这么吃惊?”
“婶婶,衣相有几位夫人,膝下有几双儿女?”
林铭清笑着说道:“衣相是个痴情人,只娶了一位正房,也只有一个女儿,这些年你不一直念叨着要见她么!”
凌月珑忽地站起来,喃喃道:“这么说来,紫夜便是以然,以然便是紫夜?!”
“珑儿你说什么?”
凌月珑正要回答,便见君祈皓身边的太监李公公过来,“娘娘,皇上有请!”
林铭清听后,言笑着辞了偏殿中的众位命妇小姐。凌月珑拉住抬步要走的林铭清,“好婶子,也捎上月珑吧,和这群夫人小姐待着,好生无聊!”
林铭清看了看李公公,再看了看凌月珑,宠溺地叹道:“你这性子啊,可是被宠坏了!要跟便跟吧!”
凌月珑跟在林铭清身后,一脸的兴奋,迈进了太和殿。一进殿,她便看见衣紫夜和云天河跪在地上,殿中的人时不时把视线投向衣紫夜,一脸惊艳之色。她鄙视地暗骂一声,便听正俯首在地的衣紫夜说道:“民女脚虽扭伤,却也不敢扫了皇上和娘娘的雅兴,自请为娘娘弹奏一曲,以表民女祝贺之心。”
君祈皓若有所思地盯着衣紫夜,“……你们抬起头来。”
衣紫夜和云天游直起身来,她便看到他握着酒杯的手轻微一震,好一会,他才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便弹奏一曲吧!赐座!”说完视线转向刚进殿的林铭清,伸手招呼道:“爱妃,过来!”
有宫女搀扶着衣紫夜坐好,云天游在她身旁刚坐下,便道:“紫夜,我果然看见垣植了,还有月珑。”
衣紫夜顺着云天游的眼光,看见斜对面坐着独自浅酌的君垣植。他忽然抬起眼来,四目相对,她浅浅一笑。
她看了看低头沉思的云天游,又看到凌月珑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心头微微一颤。
“她为什么那么生气地看我啊!”云天游苦恼地问。
“她其实是生我的气吧!”低叹一声,她信手调着流萍的音色。
“为什么?”云天游疑惑地看向衣紫夜,却并没有得到她的回答。
趁着林铭清走向皇帝君祈皓的时候,凌月珑偷偷溜到了君垣植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袖:“紫夜怎么会在这,还扭伤了脚?”
“皇叔宣召她和天游进来的!”君垣植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凌月珑抬头,理直气壮:“那边太闷了!”又想了会,开口问:“而且,冰雕,我发现了一件事,关于紫夜的,你要不要听?”
君垣植摇头。
“你不好奇么?”她其实很受不了他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君垣植笑了笑,斜着眼看着她,“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衣紫夜其实就是衣以然?”
她瞪大着眼睛,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你居然早就知道了?”
此时殿内琴声响起,低沉婉转,呜咽不已,偌大的宫殿一时寂静非常。凌月珑压低了声音:“你早就知道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害我还为你的事瞎担忧!你,你居然……真是气死我了!”
他小声回道:“好了,我一声不吭是我的错,但你这么嚷嚷,是想让大家都注意吗?”
她环视一眼大殿,还真有几人时不时地带着责怪的眼神往她这边看,她怒瞪了一眼他,声音极低:“谁叫你这么气我的!”
音声渐渐明朗欢快起来,连带着凌月珑心中的阴霾也一扫而空。她看着座上静静弹着琴的衣紫夜,心中一阵感慨,想起昨日她说的话:“若是有朝一日,知道了我的什么事,请原谅我,此刻的不坦白。”心中忽然便一片开明。冰雕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她不想让我们知道,便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地放她离开?
“爱妃觉得这琴音如何?”一曲终,君祈皓问道。
林铭清笑了笑,倚在君祈皓怀中回道:“这位姑娘琴技果真了得,不知皇上从何处寻来的这般妙人?”
“哦,朕怎么觉得她的指法很是一般,便是连珑儿那样不善琴的人也弹得出来!”
凌月珑龙听到皇帝提到自己,吐了吐舌头,连忙从君垣植的背后站出来,既然看到了,躲也没用。
“指法是简单,可这也正是这位姑娘的妙处所在。指法变幻莫测的高手臣妾见得多了,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仅凭着最简单的一套指法便奏得花漫九州春满人间龙飞凤舞时和岁好的效果!”
“哦,如此,这位衣姑娘果真是琴技了得了!”君祈皓大笑着夸赞衣紫夜,眼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身旁的衣昀亭。
“皇上还没回答臣妾呢,皇上从哪里寻来这等佳人?”
“这哪里是我寻来的,是垣植在外面闯荡的时候结识的。我听闻她的舞冠绝天下,便遣她进宫来为爱妃助兴,却没想到她的琴也弹得这么好!”
“哦?”林铭清坐直起来,仔细看了眼衣紫夜,又看了眼君垣植,“不仅琴技惊人,美貌更是惊人!不知与传闻中的衣相千金如何?只可惜她今日抱病在家,不能前来。”
君祈皓高深莫测地笑了一笑,看着衣紫夜:“衣姑娘,朕与爱妃听了你的琴声,可比天籁,甚喜,朕便许你一个请求作为赏赐。”
衣紫夜连忙出座谢恩,“民女拜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想提出一个什么样的请求?”
她想了想,回道:“民女恳求皇上允许民女在太清殿拜读一晚。”
话一出口,大殿上的众人的眼光同时向衣紫夜投来,有惊讶,有不解,有遗憾,有嗤笑。
衣紫夜的话语一落,凌月珑看到君垣植轻轻地笑了笑,不由得好奇:“你笑什么?”
君垣植摇摇头:“她还真执着!”
凌月珑还要再问,便听到林铭清地问出了大家的疑惑:“衣姑娘可是想好了,就这么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