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听了李岩的话,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一想到山海关战败以来,人心浮动,不少人都在为自己打算,有的人干脆就投降了东虏。
李岩会不会也是在为自己打算呢?李自成心中暗道。
“此番回河南,爱卿带红娘子一起去么?”
李岩答道:“正要请陛下恩准,准臣带红娘子一同回河南,她战阵了得,又在豫东江湖上颇有人脉,可联络江湖义士为陛下所用。”
李自成心中更是起疑,李岩是河南人,跟李自成的陕西老营从来走不到一块去,加上李岩文武兼备,很有本事。这次李岩上书要带上老婆孩子一起回河南,岂不是无后顾之忧了,又想到宋献策的谶语“十八子,主神器”,如今自己四面楚歌,李岩也姓李,难道这十八子指的是他?
李自成心中疑窦丛生,故作和颜道:“朕这几日不得休息,你与牛丞相商量下经营河南的方略,明日呈给朕看,再做决断”。
一连大半个月,李自成一直忙着搬家,大顺各地听闻顺军大败,几个省的百姓都在杀官造反,一处火起,处处狼烟。加上清军的威胁,李自成只能从太原搬到平阳,又马不停蹄搬到韩城去,心中更是烦闷。
一日,李自成召牛金星决断国事,问牛金星:“宋企郊的事,你看了么?”
李自成说的是崇祯八年就追随他的陕西亁州人宋企郊,宋企郊自从被任命为大顺的吏政府尚书(即吏部尚书)后,将许多官职给了自己的同乡,并从中渔利。如今,宋企郊东窗事发,被言官弹劾了。
牛金星恭谨的回道:“宋企郊放了许多官,谋取私利,罪责不小,但念他也是从龙之臣,不如降职听用或下旨责备”。
李自成摇摇头道:“我大顺新立,堂堂吏政府天官,竟做卖官鬻爵的勾当,与前明哪些昏官又有何异,传我旨意,速速将宋企郊捉拿下狱,择日问斩!”
这时,兵政府尚书张元第求见奏事,张元第原是明朝降官,大顺攻占山西被投降了闯王。李自成想到张元第家在北直隶,便关心起他家人的安危来。
张元第很是感动,忙伏地回道:“臣的家乡听说臣做了‘贼官’,将臣家给抄了,家人或死或逃,都已不知所踪了”,说完还抹了把眼泪。
李自成听张元第竟然称自己为“贼官”,心想这不是骂朕是贼?一拍桌案,命人将张元第拿下。
怒道:“你既为我大顺部堂,说什么你做了‘贼官’,实在该杀,拖出去砍了”。
牛金星连忙劝解,李自成却道:“他在明朝多年为官,骨子里一直把朕当贼,如今做了大顺的大官,一时不察,将心里话说出,这种人定怀有二心,你不必救他。”
牛金星听了腿肚子直打颤,忙跪地磕头。
李自成令牛金星坐下,又好言道:“朕只杀有罪之人,像宋企郊,朕给他大官,他却营私舞弊,是该杀之人。像韩元第,骨子里就瞧不起我大顺,该杀。无罪之人,朕绝不滥杀”,牛金星依旧十分紧张,甚至说不出话来。
李自成也没管他,自顾自说话:“李岩上了奏疏,呈了经营河南的方略,有二十多天了,朕一直没有决断,想问问你的意思”。
牛金星刚刚被吓到了,怕自己担责任,推脱道:“此事干系重大,还是请陛下乾坤独断”。
李自成又问道:“宋献策说的‘十八子,主神器’会不会说的就是李岩?他想回河南,是不是有二心,想自立?”
牛金星心中暗道:“这下李岩完了”。
李自成一再追问李岩是否忠心,牛金星怕惹火烧身,也只能含糊其辞。于是李自成召见李岩,假意准他所请,又定当晚为李岩践行。命牛金星代为宴请李岩,埋伏刀斧手,准备直接将李岩杀害。
当晚,李岩与堂弟李侔一同来到牛金星的丞相府赴宴,牛金星阶下相迎。
李岩见之,忙客套道:“丞相折煞我兄弟二人了,下官寸功未立,幸得陛下信任,准予经略河南,下官必以死报之,决不辜负陛下所望”。
牛金星笑呵呵的应对,将两人请进内堂赴宴,酒过三巡,牛金星突然摔杯站起,喝道:“陛下有旨,李岩、李侔接旨”。外面突然进来了一群刀斧手,将二人团团围住。
李岩、李侔兄弟二人一头雾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仍伏地接旨。
牛金星念道:“谕牛金星旨,曰:‘李岩、李侔兄弟暗怀异图,罪证确凿,着即处死,以绝乱萌,而儆效尤’”。
李岩兄弟二人忙大呼冤枉,牛金星大喝道:“将此二人拿下,立即处死”。
李岩带的十几个亲兵在外面厢房吃饭,被赶到庭院中乱刀砍死,这时恰巧李岩的一个小校带着两个人在城中办事,路过丞相府,见丞相府大门紧闭,院内砍杀声大起,一想自己的主帅在此赴宴,自知大事不妙,忙飞身回营禀告李岩的三弟李俊。
李俊一听大惊失色,忙去禀告自己的嫂子红娘子,两人正惊疑不定时,有亲兵来报,丞相府有佐官前来宣旨。
两人只得出营帐接旨,李自成圣旨称李岩兄弟二人意图赴豫自立,已被牛金星奉旨斩杀。又称赞红娘子英勇善战,要红娘子带着儿子一同住到行宫去,而后会将他们母子安置到“首都”长安去。
红娘子也不傻,李自成这么说,自然是忌惮红娘子的健妇营与李岩的亲信,准备将她们母子也一网打尽,永绝后患。当晚,红娘子与李俊就带着孩子逃亡了,跟随他们的,是百余名健妇以及数百豫东子弟。
李岩经略河南的想法的确非常切合实际,当时朱慈炯刚刚即位,不欲与顺军相争,只想抵御清军,所以河南仅有总兵许定国的万余人马,李岩如果经略好了河南,那之后大顺的境遇可能就不会像后来那么惨了。
可惜,李自成的心在山海关就被打乱了,后来的悲剧就不可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