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喷嚏打得摔跤,他也是头一回,不过眼前的事也确实太惊人了。
一棵巨大无边的树!一棵会说话的树!说的还是清脆女音……来点沧桑感好不好!
他无法淡定了。
“我是神,也是你的接引使者。”
声音依然清脆,不过这次却是一本正经的了。
“树神?”
林树涛陷入苦思,因为除了名字外,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能和树扯上什么关系。
“神就是神,和树没关系!”
枝条又来戳他。
“噫!你是怎么说话的?”躲避间,他好奇地问。
乌黑的枝条,细腻的树皮,上面连疤痕都没有,更别说嘴吧了。
“传音。”
“传——音?”
“嗯,你难道听不出声音是直接响在你的意念里吗?”
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每次都是直接听到声音,耳边既没人,也没人说话,更不是从远处飘过来的。
“那……你是来接引我的?”
果然已经成功穿越,并且还遇到了传说中的神,他感觉无限美好。
“我是接你回家的。”
“回家?”
他在想,是不是他的灵魂霸占了某个迷失孩子的身体,他已经从外表上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定要长得非常极其帅啊……”他暗暗祈祷。
“嗯,欢迎回来!”枝条大幅度一摆,指向广袤的黑色大地。
“回……回哪?”他意识到有些不对,指着黑色大地上的那些人窝,惊声问:“这就是家?”
“没——错!你已经迷失了很久,该回来了……”
“等等!”林树涛急忙打断,停了停,他堆起半边笑脸,指点着枝条,讪笑道:“你——是骗人的!这里是异界入口对不对?快送我出去!”
“哼!爱信——不信!”
“鬼才相信,快送我出去!”
“不信拉倒!”
“你……”林树涛眼珠子一转,唬道:“不许赖皮,信不信我真砍了你!”
“你去砍啊!”枝条拐弯,指向那澳洲大陆一样粗的树干。
别说砍了,就算拿着电锯,给一千年也锯不断。
他败了,败给一棵古怪的大黑树。
深吸几口,又理了理思绪,他平静问:“你说我以前迷失了?”
“嗯,迷失很久了!”
“我是不是迷失在一个叫地球的地方?”
“嗯。”
“地球还在不在?”
“在。”
“我能不能回去?”
“能。”
又深吸一口,他不容置疑地说道:“那我要回去。”
“你真的要回去?”
“一定要回去。”
“你情愿迷失?”声音还是那么清脆,但话锋已有些冷:“别忘了这里才是你的家。”
乌黑的大地,乌黑的天空,乌黑的人窝,还有窝里一个个乌黑的人。
环视一圈,他已然无比坚定:“我必需回去,不惜一切!”
“那你回去好了,又没神栏你!”枝条一甩,开始慢慢往上缩。
林树涛闭上了嘴。
他只能闭嘴,话说得满满的,结果却是牛尾巴做箫,横竖都是吹牛皮。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伸手!”
声音响起时,枝条又垂到他面前。
林树涛没有动。
“你不是要走吗?把手伸过来。”
声音已愠怒。
愠怒的巨树?很难想象是什么样子,他也不敢想,因为对方明显能感知他的想法。
他犹豫着抬起手,慢慢接近枝条。
在碰触的瞬间,一股由衷的温馨感弥散开来。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无比渺小,无比孱弱,无比孤单。他需要一双呵护的手,需要一个挡风遮雨的背,更需要一个温暖温馨的怀抱。
突然,有种暖暖的感觉。
暖暖的是火,是炉灶上的火苗在跳动。
“砰!”
一口铁锅压在火苗上。
“兹……兹……兹……”黄澄澄的食油倒进锅里,冒起青烟。
骤雨初歇的傍晚,他骑在父亲的肩上,流着口水盯着正在油锅里煎熬的小馅饼。
“哗啦……”
滚烫的馅饼出锅,父子俩一人颠着一个,鼓着腮帮子“呵哧呵哧”地吹气。
旁边,妈妈的笑容慈祥而满足……
妈妈的笑容……
慈祥的笑容……
充满了温馨……
夜灯昏黄,凌乱的书桌前坐着一个女孩,长发披肩,一倾如瀑。
娟秀的背影,熟悉的背影,只需看一眼,他就觉得心里塞满了难以言说的幸福。
是幸福……
也是温馨……
女孩忽然回头,脸上在笑,眼睛也在笑。
笑容扩散,装满了一屋子的温馨。
一屋子全是温馨。
也只剩下温馨。
笑容呢?
笑容碎了……
散了……
飘走了……
原来真的是幻境。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突然间,他觉得人窝也不那么反感了。
突然间,他觉得巨树是那么亲切。
所以,他要回去了。
所以,他要回家了。
所以,他要睁开眼睛,他要看看这个他已认同,已经有了归属感的家。
所以,他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