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文杰推开门时，就看见Angel脸色不善的盯着他的电脑。他皱了一下眉，假装开玩笑说：“我的电脑可都是公司机密，你这可是偷窃行为。”
Angel的心头之火好象被油泼了一下，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迸出一句话：“那就叫警察好了。”
康文杰有些奇怪，Angel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今天似乎火气挺大。他走到桌子旁边：“嘿，让一下，正主都回来了。对了，以后不要动别人的电脑。这是礼貌，懂吗？小姑娘!”
Angel坐着没动。“我对于你来说，是不是只是一个笑话？”她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康文杰愣住了，一时间没有说话。
“你说呀!是不是看着我天天主动贴在你身上，感觉很有趣。被你晾了好几回，也不知道羞耻，还主动跑过来承认错误。象我这样的女孩子，对于你来说，就是一个生活的调剂品？啊？是这样的吗？”
康文杰不知她在发哪门子的疯，反正这小姑娘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他开始收拾桌子上的文件，没有说话。
Angel看他无动于衷，更是火冒三丈，“哗----”，她把他桌子上的文件全都扫到地上，脖子硬起来，全身绷紧，就像一个绪势待发的狮子，准备跟他大吵一架。
这下子惹火了康文杰。“Angel，这是我的办公室，不是你家，不是你想撒泼就撒泼的地方。请你注意你的形象。”
Angel觉得自己的怒火就好象打了太极，转了一圈，被人四两拨千金又反弹回来，把自己打得体无完肤。
“康文杰，你可曾对我有一点用心？啊？你就这么无情吗？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康文杰把地上的文件一张张拾起来，整理好放回桌上。他不清楚Angel今天发的哪门子的火，“我记得，你第一次问我的时候，我就说得很清楚。是你自己不肯放弃。”
“呵，是我自己傻，对吗？”Angel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可笑，原来的奋不顾身，坚强自信，都是自欺欺人的。
“是的，你说过你不会结婚的，只有事业是你一辈子的追求。呵呵，好呀，不结婚行呀，这世界上不结婚的人多着呢。那不就是一张纸吗？可是，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没答应的事情也就算了，你答应我的事又有几件做到了？在你的眼里，我是不是就象一个小丑，啊---？”
Angel揪着康文杰的西装，神情有些癫狂，眼泪直流，破坏了已经画好的淡妆。
康文杰暗暗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衣服从她的手里拿出来，又抽出一叠面巾纸，递给她。
Angel一边擦眼泪，一边抽抽噎噎。“也不知道是我傻，还是你傻。你难道就想天天看着人家夫妻团圆，子孙满堂，夜夜守着人家的照片，就这样过一辈子，是吗？”
康文杰脸色一变，瞟了一眼电脑，原来她看到了电脑里的照片。他头脑迅速的一转，说：“你是不是琼瑶小说看多了，胡思乱想什么呢？”
“啊？”Angel有些惊讶，看他的反应，难道自己猜错了？他的电脑里那张白衣少女，明明就是刚才她在门口遇到的那个已婚女人。难道不是康文杰暗恋人家，苦思不得，于是黯然神伤，才打算终身不娶，很符合流行影视剧的情节呀。
康文杰打开电脑，说：“就这张照片吧？”心想，看样子以后电脑得设密码了。嘴上却说：“我们同学聚会时，制作了一个纪念光盘，把以前的老照片都收集起来。我正从那个纪念光盘里往外倒照片呢，还没弄完，就到时间开会去了。”
Angel有些讪讪的，比较尴尬。她看了两张都是那个老美人的青春照片，就怒发冲冠，恨不得砸了电脑，根本没有仔细看其它的。
康文杰坐到位置上，又加了一句：“不要随便动我的电脑，我们公司机密不是随便可以外泄的。”
Angel的目光在地上逡巡，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跟小偷被当场抓住的感觉没有什么两样。嘴里还狡辩：“你敢说你没喜欢过你那个老同学？”
声音当然是小声的，因为毕竟心虚，但是也足够康文杰听到了。
康文杰的目光黯了一下，旋即龇牙一乐，摆出他的招牌动作，痞痞的说：“这有啥不敢说的。你在中学的时候对你们班的帅哥儿难道没什么想法吗？那叫青春期冲动，有什么呀。哪个男生还不多看美女两眼。我们学校暗恋她的多了去了，何止我一个。”
Angel看他还承认了，不禁愕然，“唉，你---”她心里嘀咕，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含蓄呀。
“怎么的？”康文杰挺着脖子，还来劲了。“我小学的时候，还喜欢我们班文娱委员呢？怎么着，这又不犯法，你有意见啊？”
小学？这人还真早恋。“你还来劲了？”Angel对他的厚脸皮有些吃不消。
康文杰这下是真乐了，“你还真相信啊？”
Angel被他胡言乱语给折腾的都忘了自己刚才生什么气了。“谁听你在那里胡说八道什么呢？”
“呵呵--!”康文杰还在那里直乐，太逗了。
Angel看他乐得还没完了，恼羞成怒之前，想到今晚的正事：“嗨，你到底走不走啊，我们都迟到了。”
康文杰这才想起曾经答应陪她参加一个Party的事情。他很抱歉：“对不起，我给忘了。但是今晚我去不了了，等会儿还要与美国那边开个视频会议，我必须参加。”
“啊？”Angel没想到又是这样的结果，她真的恼火了，“那你昨天干吗还答应我？早知如此，你不答应不就完了？”
“对不起，对不起。”康文杰连声道歉，“我也是刚才才接到通知。我们不是要在美国上市吗？事情特别麻烦，很多都需要我来协调。我今晚真的是没时间了。”
Angel对他的歉意并没有接受，她有些无力的感觉。“我觉得我就像在唱独角戏。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努力，是不是我真的是在强求？”
“对不起。不过，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恨不得再变出24小时来工作。需要做得事情太多，我都分身乏术。哪个女孩子跟着我都倒霉。我根本没有约会的时间。Angel，你别浪费时间了，高高兴兴的跟年轻的小孩一起出去玩，不挺好吗？干吗非要在我这棵歪脖树上吊死？”康文杰对这个执著的小姑娘有时也挺无力的，怎么说都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她那勇往直前的样子，他还真有些怕了她。
“可是我就是喜欢你，觉得你哪里都好。为什么你就一点都不心动呢？”
现在的女孩子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康文杰有点头疼。是不是他出国太久，忘了中国女孩子不是那种羞涩含蓄，而都变成这种敢想敢做的女壮士呢？“Angel，我已经无心可动。我以前也谈过女朋友，但是我现在是一点这方面的心思都没有。单就公司的事情，我都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你再给我找个活儿，我还不疯掉。现在的女孩子都需要哄的，我这个工作狂可不受欢迎。”
“那你就真的不打算结婚，连女朋友都不找了？”
康文杰心想，就是找女朋友，我也不敢找你呀。他把手一摊，耸一下肩，不说话了。
Angel毕竟年轻，有些单纯，几下子思维就被他牵着走。她看了看他，看他又去看电脑了，还不甘心，就问：
“是她吗？你以前的女朋友是她吗？”
康文杰的目光从电脑上转移到她的脸上。掂量一下，笑着说：“得，你败坏我的名声也就算了，你可别把别人拉上。人家可有老公，有孩子。我可告诉你，她可是黎杨和我两个人出马，花了很多心思才挖过来的。现在我还指着人家帮我分担点工作呢，你一嗓子把人家吓跑了，我就彻底成为工作的奴隶了。”
“真的不是她？”Angel还不死心。
“你还没完了。我倒希望是，可惜人家看不上我，人家跟她老公好着呢。我在美国的女朋友多了去了，你是不是挨个调查一下？”
“对不起，我随便问问。”Angel赶紧拿起包，溜掉。“啊，我走了，拜拜。”
康文杰有些哭笑不得，现在的小女孩，一会儿阴，一会儿晴，唉，时代变得可真够快的。想想自己以前谈恋爱，也就十年前，怎么会变化这么大呢？他起身送她出门，Angel说：“别客气了，工作狂大人，你还是工作去吧，我自己走了。”说完，自己走了。
康文杰站在门边，看着Angel离开。从后面看，真的很像。目光移到她的办公室，她竟然没有走。
林荫坐在电脑前，有些心神不定。外面传来他们道别的声音，那个女孩走了。
办公室里没剩几个人，很安静。
他的脚步声到了她的门口。她的心有些慌，以前，她还是比较镇定的，尽量把他当做普通的朋友。只是今天，鬼使神差的，大概有点心虚吧。
他出现在她半掩的门口。
“怎么还没回去？”他打开门，却没有关上，自己就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哦，最近面试的人比较多，前段时间忙，也没有整理，今天就顺便清理一下。”
这段时间大量的招人，仅面试就忙得她团团转。接下来的新人培训也够她忙一段时间的。
康文杰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这段时间辛苦了。年底给你发个大红包。”
林荫被他逗笑了，“行，你是老板，可不能说了不算。”
“嘿嘿。”康文杰挠了一下头，“唉，主动权交到别人手上，这种滋味还真不好受。”公司年终奖金是要经过董事会讨论的，xxx，他在心里问候了一下某位母亲。
“怎么，让你女朋友自己走了？”
提到Angel，他有些尴尬。“嗯---，她不是我女朋友。”
“哦？”她的脸上摆上戏谑的表情。
“真的，真的。不开玩笑。”康文杰摆摆手，试图证明自己。
“呵呵。”她笑了起来。“干吗，至于吗，你也该有个女朋友了。”
“现在的女孩有些消受不起，有代沟。”康文杰摇头。
“怎么觉得自己老了，赶不上潮流了？在美国没有好好向资本主义学习学习？”林荫觉得自己有些假，但是还是很关心他，毕竟他一个人真的很辛苦。
“我现在彻底卖给Career，没有那个精力，也没那个心思。”康文杰没有多说什么。现在这个状态已经是最满意的情况了，过界就意味着将打破这小心翼翼的平衡，结果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
林荫没有接话，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只有电脑运转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单调。办公室的日光灯冷冷的照着，将一切显示的清清楚楚。
林荫的话在心里盘旋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你也都三十了，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如果有合适的人，还是不要错过。你一个人还是太辛苦了。”
康文杰双手在胸前交叉，目光盯着林荫笔记本电脑的背面看了一会儿，嘴唇动了动。才抬起视线，说：“人的缘分天注定，着急也没有用，该来的时候自然来。”
两个人一时又都无语。
夜已深沉，电脑主机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而头上的日光灯也似乎越来越亮，外面马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这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会怎样？他们都曾经做过这样的梦，但是这个梦一直没有结局，也不可能有结局了。属于他们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好象拿了一张旧船票，而那列客船却已经启锚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