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一行来驻地已有十余天。不知为何,叶五平得了伤风加之嗓子哑的说话都费事。
找大夫不用忙,治病就在家门口。素镖派本就是一个医武兼修的门派,在驻地大门旁的门市开了家医馆,素镖派中的大夫,名叫罗媛,年纪不到三十岁,虽是年轻但从小学医,医术很好,擅长治外伤和解毒。和大家一样领皇粮,主要负责因渔刀派而受伤的人员治疗。
得了病的叶五平自然可以休息,无奈叶述自己正把井里的水变成家中缸里的水。灌了大半缸后,叶述看见林若已然“灵魂出窍”。
叶述就和叶五平一起坐在门口,晒太阳。叶五平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叶述说:“师傅应该是和父母说话呢,琐碎的事要说半天。”叶五平点了点头。叶述接着说:“本来今天练功,练得挺累,还让我挑水。你要是不得病,咱们两个就一块干了。”
叶五平两根手指交叉划一,意思是咱俩换换。叶述笑说:“我可不跟你换。你要是能和师傅说,我也有生病的迹象,我也能被照顾。”
叶五平清清嗓子,可还是要拖着沙哑的声音:“我现在说话比你变声都难听,不说为好。”叶述瞥了一眼叶五平,回复道:“你说得对,那你多病几天。原先不是你病倒,也碰不见师傅和贾因禾。”
说起叶五平遇到林贾二人,要倒退到林若和贾因禾跟随渔刀派劫富济贫不久,具体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
星行夜归的两人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在街道上,林若说:“快点走,咱们要赶紧回去。”贾因禾说:“我这不是累吗。找个有钱人家就不易,要找个既有钱又不招人待见的更难。”
林若走在前面:“应是上次饥荒,这几年还没缓过来吧,干坏事也不容易。”话完,林若一回头却发现人怎么没了?不由得心头一紧,有些害怕。试探性的喊了两声贾因禾,好在贾因禾出现了。确切地说,是爬起来的,还随口说了一句:“什么东西绊我。”
其实,绊倒贾因禾的并不是东西而是人,确切地说,是晕倒的叶五平。这时候的她又瘦又小,浑身上下分不清是皮肤黑还是脏。
当林贾二人注意到叶五平时,贾因禾还问了一句:“这是男是女?”林若说:“你没看出来她是个小姑娘。”林若往叶五平身上一摸发现她正发着高烧,两人急忙给她找大夫。
因为大夫嫌叶五平太脏,贾因禾一生气把身上的五六钱银子都拿了出来,林若凑到她身边说:“我衷心希望你以后不要拿钱跟人置气。”贾因禾一抿嘴:“我也觉得多了。我一会儿可以开点药什么的。”
林若没接贾因禾的话,而是问大夫叶五平的病情。大夫说:“病得不重,只是身体很虚。”
两人的分工,贾因禾留下照顾叶五平,林若回到住处。
林若走到住的客栈门口,发现纪昭在门口。纪昭眉头一皱:“你们两个是知道我今天值班,一个回来的怎么晚,一个干脆今晚就不回来了吧。”林若说:“你说的很对。”
不知纪昭是否真当回事了:“真不回来了?你吿诉我贾因禾在哪?”林若说:“你不会还要去找她吧?我是上了贼船的人,贾因禾本就是贼船上的人。再说她最近撒钱撒的挺开心的,跑不了。”
纪昭好像得着了理:“可不是吗!济贫的事,本来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钱得的最少,散钱的比例倒是不小。你知道大家会有几种想法和看法。”
林若说:“我们两个心不向着渔刀派,还靠渔刀派活着,还有些特殊待遇,确实可恶,可不是要有些非议。但你们不让我从贼船下来,让我随船越漂越远,这个目的早已达到。倘若官府抓到我治罪,和你们不都是一样。”
纪昭说:“挺有忧患意识的,怪不得贾因禾的事是你负责,既然是你负责,和我没有关系。我可要回去睡觉了。”纪昭走了几步,回头又说:“以后再也不和你们两个住一个客栈了。”
叶五平虽也有防人之心,但不出一两天,她的事情已经被打听得清清楚楚。
叶五平的经历也要从饥荒说起,那时卖儿卖女也算是件平常事,甚至也可以说是一条出路,总是比易子而食强。
据叶五平回忆,她当时的价值就是一张饼。后来,在人贩子手里倒来倒去,她的价格也越来越高。直到某天叶五平确定被卖到舞坊。在去的路上,同马车的女孩和她说了许多话。然后,叶五平打死也不想去了,那个女孩帮她跑。结果,跑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好在有些野果子吃,更好在筋疲力尽之前,走到了有人的地方。最后,流浪到这里。
假使叶五平用煽情催泪的方式诉说,贾因禾就会,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泪。不过,这样也够了,贾因禾已经决定要收留叶五平。
林若表示:“虽然不能把她扔在大街上,但养个孩子太不靠谱。还有,把人家带坏了怎么办?”
两人争论半天,暂时达成了协议。先收留,再准备给叶五平找一个好人家。
叶五平病好了,也变得干干净净,正站在客栈门口,等林贾二人回来。隐约听见有人在叫她,四处张望。忽然,窜出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还有些惊讶:“真是你!你又落人贩子手里了。”叶五平很是不高兴:“你不能盼我点好吗?”男孩说:“你和我讲讲,你怎么发达的。”
叶五平大致地说了一遍。再看男孩表情凝重,意味深长地说:“你真觉得她们是好人。”叶五平一听,心中一惊,追问男孩是什么意思。
男孩又叹了一口气:“曾经这有个女孩和你遇到的事相似,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专门拐卖女孩卖到妓院的团伙。”叶五平半信半疑:“真的假的?”男孩语重心长地说:“人家为什么平白无故的收留你。总之,不能轻易相信别人。”
两人的对话,早已被站在不远处的林若、贾因禾听见。贾因禾更是大笑不止,又不敢出声。林若问她:“你笑什么呢?”贾因禾收敛了一下情绪:“他说‘不能轻易相信别人’这句话,我听见就想笑。”林若看见贾因禾笑成这样,自己都想笑了,然后说:“笑完过去吧。”
叶五平看见林贾二人过来。男孩心领神会,在叶五平耳边说了一句:“把我留下,我帮你。”
贾因禾走过来:“这小子是谁?”叶五平回答:“他叫叶述。”后来才知道,叶述不只一个名字,之前有过好多名字,更改过许多姓氏。
叶五平说完后,叶述开始催泪表演,逐渐滴下黑色的小泪珠:“你们都是天上的仙女,只要你们能把我留下,让我干什么都行。咳咳。眼见着就要入冬,我连看见春天的希望都没有。”
林若没有理睬叶述,只是把叶五平叫到身边,轻声问她:“你想让他留下来吗?”叶五平点了点头,叶述就留下了。
贾因禾问林若为什么把叶述留下来。林若说:“叶五平信叶述比信咱们多,把叶述留下,她也能安心些。”贾因禾有些郁闷:“信个小痞子,也不信咱们。”林若说:“他们两个本来就认识。而且叶述说的话,还挺有道理的。”贾因禾嘴张地老大:“有道理?”
对于两位叶同学来说,这样吃喝不愁的日子,可以算得上美好。所以,两人都成为了极为听话的孩子。两人还捎带着练习武功的基本功,强身健体,还有基本的医术、外伤处理、辨识毒药的知识。
更重要的是文化课,叶五平在最后一个人贩子手里学过些知识,叶述也是受过启蒙教育的。因为居无定所,林若、贾因禾只能用不限地点、无规律的零碎时间,分别教两人自己擅长的科目。
冬去春来,孩子还没送出去。如此大的孩子已经很难送出去,又加之感情越来越深,又是两个自立听话的好孩子,对于所谓好人家的标准越来越高,形成恶性循环。
这一天,林贾二人趴在桌子上瞧着两个孩子学习。林若有气无力地说:“你以后可别爱心泛滥,心血来潮干一些不靠谱的事,我现如今是身累心更累。”贾因禾更是没有精神:“可不是吗?”
这话可是吓着了,对面坐着的叶述、叶五平。叶述声若蚊蝇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在我们面前说?”
贾因禾突然又来了精神,站起来说:“凭什么话都不让人说!”林若抻了一下懒腰:“就是发发牢骚而已,你们好好学习。”
到各处走,住宿条件不一,在此站林若和叶五平睡在一张床上。三更半夜,熟睡的林若被叶五平一声声地叫“林姐姐”所吵醒,迷迷糊糊的林若也看不清什么,只听见叶五平在哭便问:“怎么了?”
叶五平在半梦半醒间,状态有些像婴儿半夜醒来哭闹,也不说话。林若也就用拍小孩的方式,轻轻拍着叶五平。叶五平渐渐平静下来,林若便要翻身过去睡觉,叶五平却抓住林若的手不放,林若想要挣脱,叶五平就又要哭闹,林若只好不动。
叶五平睡着了,林若却久久不能入睡。
贾昔禾对于叶述、叶五平如何安排出了个主意,希望送到渔刀派,林若不同意。
林若已然决定要自己养,便说:“我已要收他们两个为我的徒弟。方才你说送到渔刀派,这是属于直接靠渔刀派养。我们要不是靠着渔刀派,也养不了两个孩子,我们两个早就不敢多散钱了。所以,现在也属于间接靠渔刀派养。我觉得都差不多。”
贾昔禾说:“是差不多吗?”林若随即笑说:“人的想法本来就不一样。”
“你说得对,但是……好吧,既然你说得对,没有但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