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遍地皓白。
绝云宗四季如春,而绝云宗后方的极北之地,却是常年飘雪,严寒万里。凛冽的寒风呼呼吹涌,无边雪地,更添了几分寂灭气息。
嘭!
一声爆响打破了静谧,宛若天雷轰鸣,之后地面爆开炽烈炎浪,飞雪尽融。烈焰似的赤色,覆盖了整片雪地。
雨瑶见状,足尖轻点,立即纵身跃向长空,欲避开那一片炎浪,这时,灰蒙苍穹忽然阴云散开,绽放出绚烂青光,通天彻地,雨瑶神色一慌,又急忙避开青光,落回地面。
精致俏脸白得向雪,明月似的清澈眸子里尽是冰冷,流露出深渊般的绝望。
她环顾四周,青光炎光交相辉映,幻丽无方,却是美丽的牢笼,让她无法离开。
她清楚,自己此次怕是逃不掉了。
只是,不知相公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安全,心里……又是否如自己念他一样,念着自己。
漫天流雪,婆娑过她飘逸的长发,苍白的俏脸,和那冰冷的指尖,渲染出一片异样的凄美,似梦,似花,似一江流向尽头的潺潺春水。
“姑娘,绝云宗乃天下正道之首,号令群众,现如今宗主夫人的位子白白放在你面前,你又何必要逃?”
对面传来渺渺道音,而后赤光散尽,化作一道纤长人影,红衣玉立,器宇不凡。
正是绝云宗朱雀坛坛主,炎皇!
红衣似火,黑发如墨,足之所踏,冰雪尽消。
而后,苍穹青芒尽涟,一个绿衣男子翩然而降,手摇折扇,宛若书生。
这人则是青龙坛坛主,世称青龙子,表面看似斯文,实则功力极深,手段极狠。
青龙子笑道:“姑娘还是随我们回去吧。”
雨瑶俏立雪中,倩影孤高,寒风吹得雪花纷飞,模糊了她精致的容颜,亦模糊了她绝望的神色。
知道自己逃不过,她忽然一声轻叹,语意空灵,道:“想不到如今的人间正道,竟已变成此等模样,绝云宗宗主?镇世渡生任风澜?呵呵,不过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罢了。”
炎皇皱眉道:“宗主看得上你,那是你三生有幸!”
雨瑶俏脸冰冷,不作言语,轻轻闭着美眸,脑海里,开始细细回味起那个人的模样。
无论是身为枭魔的他,还是那个少年的他,都像是一颗世界上最顽强的种子,深深种在了自己心里,发出了情的芽,开出了情的花,那繁茂的枝叶,如虹一般幻丽、美妙……
随后,她睁开了眼。
目光澄澈而复杂,像是埋在万丈尘埃里的明珠,光彩不复,唯留一片明净,自观自赏。
青龙子一笑,问道:“怎样,想好了吗?”
雨瑶不言,只是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雪中的俏影,雪中的容颜,比雪更纯,比雪更美,看不出一点瑕疵。
青龙子也为之一滞。
雨瑶似看穿了生死,眸光变作淡然,缓缓道:“方今之世,任风澜才是真正的魔,而且魔爪所过,无人可逃……”
炎皇道:“你明白就好!”
雨瑶毫不理会,继续淡然道:“那么,事到如今,在我面前的就只剩两条路了,一条是嫁给任风澜……”
炎皇心中好奇,问道:“另一条呢?”
“另一条……”
雨瑶话音方起,忽然抽出一把短匕,直割咽喉而去,显然是宁死也不愿屈服。
永别了,相公。
匕首割向玉颈,却让她的心里,流下了一颗不舍的泪。
就在这时,一道劲气射来,铿的一响,匕首随之而断,雨瑶玉手中只剩下刀柄。
雨瑶看向前方。
那里,忽见瑞霭千重,宝光弥天,一道白衣人影,自瑞霭中步步踏出,宛若仙者。
那人一头白发,脸庞却年轻而俊美,令人沉迷,一对丹凤眼中似有柔光,又似有无可抗拒的威严与霸道,举手投足,皆显睥睨苍生之态。
他便是任风澜,绝云宗现任宗主!
雨瑶无奈轻叹,知道自己连死也做不到了,此刻蹙眉容颜,却更显绝美可人。而后,看着任风澜,她道:“这世间女子千千万万,以你的身份,纵然是娶皇室公主,亦不费吹灰之力,何必……何必在此为难我?”
任风澜一笑,俊美非凡,淡然道:“但那些凡尘女子,岂可与你比肩?”
雨瑶不再看他,眸光坚定,道:“那你最好放弃吧,我心意已决,你们应该清楚的,羽灵族人,每一个都是至性至烈、坚定不移之辈,这是自出生那一刻,就已经紧锁在身上的天谕。”
任风澜笑道:“天谕?方今之世,我就是天谕!我想得到的,便是天神,也不敢阻拦!”
凛凛话音,竟是狂放至极,无视天地,无视神魔。
但也无人能否认,当今世上,的确是任风澜最强。
未待雨瑶开口,任风澜又道:“况且,当今这世上,也唯有你一人能够配得上本座。”
雨瑶俏脸苍白,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穹,长发飘飞,凄美动人,纤细身子伫立风中,显得如此渺小,仿佛随时都会被命运的洪流所压倒,但偏偏又倔强着,孤立着。
天地无声,大雪茫茫。
两展淡青长绫顺着风一起蔓延,遥向天涯,却永远触及不到彼岸。
任风澜问道:“考虑得如何?”
雨瑶道:“今日你阻止了我的死,但或许明天,或许后天,终有一日,你会发现,我只剩一具尸体。”
任风澜嘴角微扬,迷人而俊美,似颇有自信,道:“记住,我若要人死,那人绝对活不过一刻,但我若要人活,那人纵是被死神抓住,也得再入人间!”
雨瑶问道:“你能如何?”
她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要一个人死很容易,但要一个甘愿去死的人活着,却是极难。
甚至枭魔九戮,也不可能做到!
任风澜拔出佩剑,随手一扔,宝剑插入雨瑶面前的雪地。
雨瑶不明所以,看了看他,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一把握住宝剑,向心口刺去。
这是最痛的一剑,但也会是最轻松的一剑。
“我若得不到你,就会让他在无尽的痛苦之间度过永恒的岁月!镇魔天牢内有多少从未有人敢动用的恐怖刑具,瑶儿,我想你是清楚的。”
这句话淡然如水,毫无情绪,却似有魔力一般,让那凛冽的剑,硬生生停在少女娇俏的胸前。
飞雪落在剑上,固彻成冰。
雨瑶再次看向了他,这一次,美眸里去全无淡然之意,持剑的手,也开始不断颤抖。
“你……你怎能如此?!”
任风澜笑道:“这是必要的手段,嫁给我之后,我会让你忘了九戮的。我……远远超越了他!”
雨瑶低着头,沉默不语,几滴清泪落入雪中,瞬间消融了冰雪。
任风澜继续道:“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死去,但他……可就从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上古时期,妖祖在镇魔天牢惨叫十日,气绝而亡。一千年前,天魔在镇魔天牢中精神崩溃,自杀而亡。六百年前……”
“够了!”雨瑶再也听不下去,声音颤抖着,清泪留下,道,“够了……”
今日,她始知这人间正道是何等手段,又是何等残忍。的确,他做到了,杀死了她的心,却活下了她的人。自这一刻起,无罪的枷锁,将禁锢她的一切。
任风澜道:“走吧。”
说完,伸出了手。
“我自己走……”雨瑶目光冰冷,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天穹阴郁如常,茫茫大雪,很快覆盖了这里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