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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黑佛(2)

妖尸庄文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回过神来,摆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具已经白骨森森的尸体。说是白骨森森也并不确切,因为这具尸体上面还有一些残留的皮肉,但是像是沾染了什么东西,已经溃烂了。庄文想到的第一个词就是“溃烂”,而不是“腐烂”,而且这些骨头上面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了一般,带有黑色的痕迹。

方子怡早已钻到了翁震的怀里,庄文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凑了过去,翁震提醒了一声:“小心。”

庄文认真地点点头——他发现了一个指南针,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他眉头一皱,“高奎?”

“高奎”这两个字从庄文的嘴里叫出的时候,不由得让翁震和方子怡悚然一惊。翁震急忙问道:“老庄,你刚刚说什么来着,高奎?”

庄文扭过头,说:“没错,这个指南针上刻着一个‘高’字,所以我一眼就认出这东西是他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具尸体应该就是高奎。”

他的话像是一场小型的瘟疫,迅速蔓延开来,翁震惨白的脸色现在显得愈加的惨白,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开始放大,要将他埋藏在心中的不安全部释放出来。

“他不是来这里寻宝的吗,怎么会……”方子怡不忍心再看那具令人作呕的尸体了。

“我也不清楚。”庄文疑惑地看着那具尸体,“看样子,他像是被什么东西袭击了,然后皮肉被吃掉了。”

“会是野兽吗?”方子怡的问题接踵而至。

“不太确定,从残余皮肉的撕咬程度上看,应该是野兽,但是皮肉溃烂和骨头变色让我觉得这事另有蹊跷。”

“难不成是这里的村民变成了山鬼?”方子怡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别疑神疑鬼。”庄文打断了她的猜测。翁震慢慢靠了过来,捡起一支小木棍,挑开了那些溃烂的皮肉,然后自言自语道:“难道会是黑骨酶?”

“老周,你刚刚说什么?”

翁震急忙搪塞道:“没什么没什么。”他彻底慌了,他确定是那东西没错!他确定这是一种不祥的预兆,所以他要尽快离开。“我觉得这地方不怎么对劲,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回去通知警方,他们会查明一切的。”

庄文何尝不想离开?他也觉得这地方阴森森的,但是转念一想,既然都到了黑佛谷,为什么不继续寻找一下宝藏的踪迹?而且既然高奎死在这里,那就说明他还没有找到宝藏。

“我看天色已晚,现在回去也不太安全,况且周晓欧和廖俊还没有赶过来,所以我们暂且在这里住宿一晚,白天赶路总比晚上要强吧。如果你们执意要现在离开,那我也不拦着。”

涌动庄文三人重新回到了这个渺无人烟的村子,这里甚至连一丝丝风声都听不到。他们随意选了一户人家,简略地打扫了一下。翁震哄着方子怡睡着之后,两个男人便出了屋子。

庄文有些不甘心,虽然到了黑佛谷,却没有发现任何跟宝藏有关的信息和线索。先是廖俊掉队,然后是返程寻人的周晓欧也没了踪影,现在他们又在草丛中发现了疑似高奎的尸体,很多莫名其妙的恐惧就藏在这些事件里。

他们再次巡视了这个村子,依旧没有找到任何人的踪迹。庄文发现,翁震似乎每时每刻都非常紧张,他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他们走到村子尽头的时候,翁震不由自主地扭了扭头,他问道:“你刚刚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庄文摇摇头。翁震又说:“我总是觉得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不太放心。”庄文安慰他道:“没事,这村子里没人,她在那里应该很安全。”

翁震没有再言语,他们径直进了村子后面的林子,没想到在这林子的深处竟然有一座诡异的建筑,围墙被高高的草遮蔽得严严实实。

“像是一座工厂。”庄文正准备寻找进入的通道,翁震却突然尖叫了一声,然后跑出了林子。虽然庄文想继续寻找入口,不过看着翁震莫名失常的举动,他还是跟了出去。

翁震径直跑回村子去找方子怡。庄文紧紧跟在后面,他感觉后脊有些发凉。翁震自从出行开始就显得不太正常,进入黑佛谷之后,更是一直愁眉不展,现在又突然疯叫,这所有的举动让庄文陷入一种极度的不安当中。

当他们回到那间空屋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翁震登时瘫痪在了地上,随后赶到的庄文也不禁愣在原地。

原本还在床上熟睡的方子怡现在竟然变成了一具被啃食了的尸体,她的大部分身体都被吃掉了,外露的骨头上开始出现了微微的熏痕,像是被什么灼烧了一般。

翁震终于抑制不住扑了过去,他大声号叫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庄文拉起他,他却不断地叫着:“是他们来了,是他们来了,真的是他们来了!”

庄文这才意识到翁震似乎知道什么,他摇晃着翁震的身体说:“你说清楚啊,他们是谁,他们是谁啊?”

“是报应,是报应!”翁震几乎要哭出来了。

“报应”两个字像是一柄重重的锤子敲在庄文的脑袋上,他感觉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报应?什么报应,他们在哪?”

“他们就在你身后——”翁震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中的光彩彻底消失了。

庄文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摩擦声,他猛地扭头,瞳孔随之放大——难道这就是翁震所说的报应——

此刻,他们真真切切地展现在了庄文的面前!

脱身没等庄文反应过来,就被重重打了一掌。他本能地用胳膊一挡,对方的指甲直接划破了他的皮肤。

他向后一退,不知道站在眼前的这些怪物是什么——他确定他们不是野兽,因为他们直立行走,但是他们身上长满了黑色的长毛,透出一股微微的腥味。在那些长毛下面又长满了脓包和疮痍,有些地方正在流着脓血,他们的脸已经彻底烂掉了,有些地方甚至还露出了骨头。

庄文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来不及呕吐,便被这些不知来历的怪物包围了。翁震此刻也回过神来,庄文知道现在很多东西无法解释,他现在只想如何脱身。

就在那些怪物冲过来的时候,翁震从后面的窗子逃了出去,庄文紧接着跟了出去,不过他还是被那些怪物抓了一下,硬生生地被撕掉一块皮肉。

庄文来不及尖叫,跟着翁震径直朝村外跑去。本来他们想直接离开村子,不料外面的怪物更多,迫于无奈,他们只得进入村子后面的林子。

怪物们跟了上来,他们一个个如同游戏里的丧尸一般,动作迟缓却队伍庞大。

庄文拉着翁震再次找到那座神秘的建筑,他慌慌张张地找到了一扇打开的铁门。由于年代久远,门已经锈得很厉害了。庄文拉着翁震迅速钻了进去,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将这扇已经生锈掉的门重新掩上了。

他松了一口气,终于从那些怪物的手上脱险了。刚刚的那一幕如同惊险电影一般,让他心有余悸。翁震如同脱了线的木偶一般,也瘫软在了一边。庄文顺了顺气,轻轻扭过头,竟然看到了一幕让他此生难以忘怀的场景。

他的头慢慢地上抬,心中拥挤的巨大恐惧在那一刻全部喷了出来。他只是啊了一声,便彻底被震撼住了。

诡域此刻,摆在庄文眼前的竟然是一堆森然的黑色骨头,它们堆积在一起竟然成了一座小山。这巨大的围墙之内竟然藏着成百上千的骨头,像是一场恐怖的集体屠杀。

这些骨头全部呈现出诡异的灰褐色。这围墙通体光滑,根本没有攀越出去的可能。

这些骨头的主人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会死在这里?他们死前经历了什么?难不成和外面的那些怪物有什么关联?

没等庄文回过神来,那些怪物已经追了上来。他们凶狠地敲击着那扇孱弱的铁门。他一时不知所措,喊神情呆滞的翁震过来帮忙,一起抵挡。

翁震却突然疯疯癫癫地笑了,他的笑容里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他根本没有理会庄文的呼叫,只是机械地说:“算了吧,我们逃不掉了。”

庄文的双手渐渐没了力气,他已经被接连不断出现的诡异和恐怖折磨得体力耗尽了。他知道即使暂时抵挡住这些怪物的侵袭,这里没有食物和水,逃生的概率几乎为零。

他知道翁震肯定知道什么,他只是怕自己到死都没有弄清这一切的原因,本来一场好好的寻宝之旅,此刻却成了一场万劫不复的死亡之旅。

庄文最终也放弃了抵抗。从决定放弃的那一刻起,他心里已然被巨大的绝望充斥着。

他痛哭了起来,然后变成了号叫。怪物们依旧袭击着铁门,突然庄文像是着了魔一般,抓住翁震,凶狠地问道:“你一定知道什么,你知道些什么?你说啊,你说啊!”

“是报应啊,报应!”

“到底报应是什么,是那些怪物吗?”庄文用力摇晃着翁震的身体。翁震幽幽地说了一句:“是黑骨酶!”

“黑骨酶?”庄文的双手一下子松开了,“什么是黑骨酶?”

翁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切罪恶的源头,就是黑骨酶。”他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或许,当时我意识到这是黑佛村的时候,就应该劝大家离开,而不是继续前行;或许,我应该早早地说破那些宝藏的真相,而让你打消一夜暴富的美梦;或许,如果没有当初的那些举动,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些报应。”

“你说什么,难道你知道宝藏的秘密?”

翁震冷笑了一声,“你苦苦追寻的宝藏就是这里,这里就是你想要的宝藏。”

“你说什么?”庄文愣了一下,然后干涩地说,“你说,这鬼地方的骨头堆就是传说中的宝藏?”

黑骨或许,如果不是这次恐怖之行,这所有的秘密将不会重见天日。庄文在听了翁震说的真相之后,久久不能平静。

“八年前,我还是一个化学教授。有一次因为一个课题没有做好,我便出来散心,无意中到了这个清幽的山谷,一下子被这里的环境所吸引,并来到了黑佛村。当地的村民很好客。他们保持着原始的作息方式,而我就在这里完成了新课题的研究。

“后来我凭借着那个课题赢得了一次很好的发展机会。当时,我在做黑骨酶的研究。因为课题需要保密,很多人并不知道这种物质的存在,它是我无意中合成出来的东西,所以我觉得,继续研究下去,或许能够获得下一届诺贝尔奖也说不定呢。

“那时候的我就是这么天真。当一家制药厂找到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讲出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他们也非常支持,所有条件都具备的时候,却欠了东风。

“因为化学制剂的研制需要用人体做实验,也就是需要志愿者。但是当时我所涉及的领域还属于国家禁止的,所以临床的实验体成了空缺。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我想到了藏在深谷之中的原始村落——黑佛村。我和制药厂商量之后,便将实验的地点搬到了深山之中的黑佛村。因为和村长认识,所以他们并没有介意我们这些外来人口,制药厂便在深山中扎根下来。

“我当时隐瞒着村民,告诉他们只要给这黑骨酶做实验志愿者,便可以获得一些物质上的补偿。

“开始的时候,我发现黑骨酶确实能够使人体产生一些不良反应,却没有在意。直到有一天,我手头上的一个实验者离奇死亡,身体出现了强烈的排斥反应,我才准备终止这次实验。不过制药厂的管理者对我说,不要在意,村民们暂时不会发现,要继续实验。

“没过多久,越来越多的村民开始出现了不良反应,他们的身体开始大面积溃烂,身上起了脓疮,痛苦不已。

“事态越来越糟糕,甚至到了无法遏制的境地。我害怕了,求助于制药厂的那些人,他们说会有处理的办法的。

“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所说的处理方法竟然是在全村人食用的井水里面加入了大量的黑骨酶,因为食用黑骨酶之后,人们会出现一段时间的昏厥。制药厂的人把村民们抬到了刚刚建好的圆柱形建筑里。醒来的村民们试图逃离,但是因为过量黑骨酶的恶性副作用发作,他们全身溃烂,痛苦不堪。而且凡是被黑骨酶实验者咬到的人,身上都会感染,伤口会迅速烂掉。就这样,我们看着那些村民在围墙里面互相撕咬,惨不忍睹。

“从那一刻起,黑佛村就成了无人村,村民像是瞬间蒸发了一般。由于黑佛村地处偏僻,极少有人外出,即使有个别人离开了村子,也没有再回来过。而且黑佛村周围也没有其他村落,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

“我逃离了黑佛村之后再也没有见到那些制药厂的人,他们像是人间蒸发了,而我也因为此事改行做了别的。至于那些宝藏的传说,是当时制药厂为了给新药造势所打的广告,说黑佛谷中藏有宝藏。而你们却不知道这些宝藏却是死亡和杀戮!”

庄文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原来在这安静的村落里竟然发生过这么残忍的事情,“那些怪物就是这里的村民?”

“我想我们遇见的那些怪物应该是幸存者,他们挺过了黑骨酶的巨大副作用,身体发生了变异。高奎和方子怡就是被他们袭击,啃食而死的,廖俊和周晓欧的迟迟未归,想必也是死在了这些怪物手中。我知道你和高奎一直在寻找黑佛谷,也没想到高奎竟会找到这里。当你找到我的时候,我确实心存侥幸,我想回到这里再看看,只是没想到真的会有幸存者。”

庄文本想继续听下去的,不过他突然感觉胳膊和大腿开始剧烈疼痛。他低头一看,刚刚被怪物们划伤的地方开始溃烂,骨头慢慢露了出来,透出一股微微的黑色。他抬头看了看翁震,翁震也是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庄文的意识迅速模糊起来,他感到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正在腐蚀自己的身体,他无能为力,他甚至悔恨自己当初不该就这么匆忙地踏上这场死亡之旅,他心中那仅存的发财梦也随之覆灭。他倒下了,就在闭上眼睛之前,他看见那扇铁门被撞开,许多张溃烂的脸凑了过来。他们汹涌着,他们踩过他的身体,他的头,然后淹没了翁震。

而他能够做的,仅仅是在巨大的黑暗和恐惧来临的瞬间,紧紧闭住双眼,右手紧紧握着手机。翁震不知道,刚刚的话已经被他偷偷录了下来,慌乱中,他甚至还拍了照片。他不要、也不能让这些罪恶永久掩埋,那些戕害了黑佛村村民的人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他将手机塞进了随身携带的腰包里,然后远远抛了出去,他要用最后的力气保存珍贵的证据。

他的耳边忽然回荡起一个男人的笑声:“老庄,记得下周的乒乓球赛哦,到时候我要和你一较高下。”

这是庄文的好友老朱与他的约定。老朱是一名出色的干警,半个月前,两个人一并报名参加了业余乒乓球比赛。他相信,老朱在发现他失踪后一定会仔细追查的,老朱做了多年刑警,经验丰富,想要追查到他们的踪迹并非难事,到时候老朱会发现藏在庄文手机里的秘密。

黑暗翻涌着淹没了他,但他知道,那黑暗的尽头,总有一束救赎的极光!

他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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