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谁发短信?”
“小美。”
“干什么?”
我没情绪回答,也不想讲,因为都是女孩子之间关于妇科的一些讨论。他走过来想要夺我的手机,我往胸口一收不给他,他来拉扯的时候弄疼了我的手指,我忍不住哭泣起来,“我什么都得拿给你看吗?我不想给的时候就不能不给吗?”
憋屈很久之后的一次大爆发。我把手机摔在地上,抱着膝盖哭起来。“我天天看你的脸色,你一天跟我说几句话?我就不能和别人说说话吗?”
“那是因为你和我无话可讲,和别人都是有说有笑的。特别是你的发小,你和他在一起有很多笑话讲,有很多聊的。”他好像早就揣着这些话,时刻准备着,像倒豆子似的一股脑的倒给我。
又是发小,张口闭口发小。
“你提他干什么?我有多久没和他联系了?“一想到我答应给侯春打电话却一直没打,我的火气就不断上涌,”都是因为你。你那么在意他?动不动就提他,我和他究竟怎么了,我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你干什么总要扯上他呢?”
“什么样的朋友,会为了你放弃北京跑到这儿来找工作?”他火红着一张脸冲口而出,“会说让你等着他!”
我惊诧的说不出话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顿了两秒,第一反应是想要捡起手机打给侯春确认。
被李云抢了先,“想打给他?你想都别想?”他瞪着我吼道。
我冲向门口,被他牢牢抓住,我咬牙切齿的说,“放开!我要出去!”
“我上次跟你说的什么,你忘了……”他伸出右手食指恶狠狠的指着我。
“出去就杀了我?你杀呀……“我狠毒的看着他,大力一甩跑了出去。
一路跑到小美那儿,小美看见我一脸乱七八糟的样子惊讶的问我怎么了,我没理她,抓起她的手机给侯春拨了过去。
“你在哪儿?”
“这是谁的号码?”
“我问你在哪儿?”
那边迟疑着不回答,我又追问了一遍,他说当然是在北京啦。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是李凌云在乱讲。
“如果没在北京呢……”
“啊!?”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什么意思?”
“如果没在北京,就在川城呢?”
我不敢想会怎么样,也不愿往我身上联系,一转身回到我俩惯有的嬉笑怒骂的路子上,“那肯定是你自己超得撇,北京待不下去,只有到咱们这种二线城市才找得到工作呗。我早看出来了,你娃儿读书还行,找工作肯定很笨,干脆在咱们公司食堂给你找个挑潲水喂猪的活怎么样,呵呵!”
“对哈,把花猪喂肥了好过年,呵呵。”
最后他说他在北京的一家外企上班,已经一个月了。我想着那是当然,北H大的研究生必须是这个出路才对。
挂了电话,我心里踏实多了,也无心回应小美的种种好奇,就这样一步一摇的往回走。我可不想把李凌云激怒了来折磨自己,当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已经被激怒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摁门铃无人应,我想他是出去了?正准备蹲下来等,门却开了。屋里漆黑一片,我想着他就在这黑压压的空间里不知积蓄了多少黑暗的能量等着爆发。
“你给他打了?”从黑暗中飘来的声音。
我停顿了一下不想应他,继续往卧室走去。
“你见到他了?”想象真丰富,我再不回来,他该想着我和谁滚床单的情节了。
我回过头在黑暗中找寻他,他坐在窗台上,手里拿着酒瓶,愤怒猜疑再加酒精——暴风雨的前奏。我不想他再这样自寻烦恼下去,于是走过去抱住他,额头抵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打了,我的朋友他在北京。他对你屋里这个人没有想法,他们只是朋友。”
他冷笑一声,“他说你是个傻女子。”对呀,侯春是经常这样讲,可李云是怎么知道的。还没来得及往下想,李云从窗台上下来,摇摇晃晃的往里走去,他关上了卧室门,把我关在了外面。我倒在客厅沙发上庆幸,还好还好,光打了雷没下雨。
半夜被他粗暴的动作弄醒,我咬牙忍受着,想着等他发泄完就过去了,我俩就这样在沙发上地板上桌子上折腾的惊天动地,当他咬着我的脖子时,我忍不住抽泣起来,我哽咽着说,“你消消气吧,我们别这样了好吗?”他也哭了……
第二天醒来,我感觉身边的人温度很高,摸摸他的额头,滚烫。他发烧了。我想着他到底有多气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我赶紧给他找来了药,他一动不动的拒绝。我死死的掰着他的头,亲吻他的脸颊嘴唇,他翻过身去,我又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他,不断地吻着他的颈项耳际。
不管他如何拒绝我都想要安慰他。
当我趴在他的胸口抽泣时,他推开我坐起来抓起枕边的药吃了下去。再次躺下时他说,“你去上班,我想自己待着。”听他不容置疑的语气,我只能照做。
一到办公室我就给他打了电话,“你……怎么样了……”那边一句话也没说,顿了几秒就挂断了电话。
英姐说,今早有个你老家的长途找你,一会儿还会给你打。我问是不是我妈,她说不是。我担心着李云,没心思琢磨会是谁给我打电话。
是侯春的妈妈。
“小华,我是周阿姨。”
“哦,周阿姨,您怎么……您有什么事吗?”
“你见没见到侯春?他在你们当地一家化工厂上班……”我感觉脑袋嗡嗡直响,后面的内容都听不太清楚。
“你都不知道他在你们那儿?他放弃北京几家好单位,跑到你们那儿去,他爸爸毛病都要被气翻了……”
“我们好不容易供他研究生毕业,他却这样子……”
“人家学校的老师打电话到我们家,让我们劝劝。哎呀!你说……真是把我们气死了……”
后面说了什么已经不清楚了,只有一个念头,要去找到他,问问他……
真正的暴风雨
在化工厂的食堂,我见到了侯春,他看见我一点也不惊奇。乱糟糟的头发,消瘦的脸颊,深陷的眼眶,脏兮兮的工作服。他笑笑说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都要被分到车间去体验生活。那个没正型的春姑不知到哪儿去了,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人很陌生。我们约好下班在我们公司附近的公园里见面。一个下午我都在为我们的见面打着腹稿。
“是他咬的?”他指着自己的后脖子示意我,我颈子靠后的牙印被他看见,“这么生猛?”
“他对你好吗?”
我深吸一口气,直奔主题,“你干什么骗我?”我盯着他的眼睛逼问,“你不是在北京,什么外企的,在这儿做什么?”缓了一口气,感觉气紧,“北上广哪里不好,什么地方不去,为什么偏在这儿?你爸爸妈妈气得不得了,你知道吗?干什么好好的北京不待,跑这儿来干什么……”
“我知道他是谁,是那个盯着你不转眼的家伙对吧?唱歌那晚上跟个幽灵似的……”他不紧不慢的说着。
我俩根本不在一个波段上,我在说什么,他又在说什么。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
“花猪,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在哪儿?本来是想的美美的事儿,现在全他妈变了样。”他跨上石椅子坐在椅子靠背上,双手抱头,“我为什么在这儿?呵呵!这儿有我一个发小,从小到大打打闹闹一路过来的发小,我想着她也没人要,我准备来把她接手了……我想着除了我谁会要她呢?长得挫,又没胸又没学历,只有我牺牲一下把她从那个地下室拯救出来。”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而我已经泣不成声。
“你答应要打电话的,结果你干什么去了?我也不敢给你打,害怕一打你的卡又丢了,你知道的我胆子那么小……”
“在地下室的时候,想亲你,还是胆小,害怕你冒火了朋友都没得做,你又是个傻女子,什么都不懂……”
对呀,我就是个傻子,把我唯一的好朋友变成另一个傻子。
“你不是更傻?现在就流行平胸,你不知道吗?男人多女人少,你不知道吗?我这样的,排着队的人要。”我擦了一把眼泪,冲他一叠声的嚷去。
“对,工地上的农民工兄弟,都是排队入洞房。”
那次,两个吃货到处找厕所,看见一个工地上有一队人在一个小工棚那儿默默排队,想当然的以为是厕所,也颠颠的跑去排上。前前后后的农民工兄弟表情怪异的看着我俩,一个老工人戏谑着说,“你们也来洞房?”其他人猥琐的笑着,侯春意识到什么,拉着我一路狂奔,我还没搞懂怎么回事,还嚷嚷着,就要排拢老,干什么要走!侯春气急败坏的连路说,傻女子!憨包!
我俩都没忍住,破涕为笑。还是那个花猪,还是那个春姑,两个挂着眼泪傻笑的宝器。
我摸着他的头轻轻说了声,“谢谢!”千万个感谢,我像亲人一样的发小,“回北京去吧,拿北京户口,娶北京姑娘……”
后头的混乱局面是怎么开始怎么结束的,我已经记不清楚,我被甩出去老远,只看见李凌云像疯了似的用拳头擂着他胯下的侯春……
我们被带到了派出所,廖叔和小美也来了。做记录的民警不停的抖腿,“这两个人是为你打起来的,是吧?”语气很不屑,让人极不舒服。我看看侯春受伤的脸还在淌血,忍不住问,“可以先上医院吗?”
“谁?”民警指指侯春,“这个?”
“嗯。”我点头。
转而问侯春,“死不了,完了再去好吧?”然后特别混蛋的转身端他的茶中去了。
回来一屁股坐下,接着抖他的腿,“谁跟谁什么关系?”我们都没做声。他又继续,“就是哪两个是一对儿,谁又是插足的!”
小美很生气的干涉到,“你会不会问呐?公职人员能这么主观臆断吗?你凭什么一来就说别个插足,什么插足插足这么难听的?”
民警很光火的把本子往桌上一甩,“怎么主观了,明摆着为个女的打架嘛,明摆着的红颜祸水嘛……”话音刚落,李凌云腾地站起来就砸开了,廖叔拉都拉不住。
一片狼藉之后,李云被摁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