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子拟见徐风默然不应,以为他是默认了,于是说道:“事不宜迟,我们明天就回宫吧!”
徐风转身,两眼凝视着冰河上墨一样的黑暗,右手轻轻拍打着冰凉的大理石栏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半晌,徐风才淡淡说道:“栩师兄,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但问无妨!”栩子拟客气地说。
“你修真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封侯拜相,做人上之人!”栩子拟不假思索地说道。
“修真,修的是真我,做的是隐世高人。怎么说是为了封侯拜相呢?”
“这……”栩子拟突然觉得自己摸不准徐风的心思了,但还是继续说了,“世人寒窗苦读十几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封妻荫子。修真和读书是一样的,都是提升自己的手段,目的都是出人头地!不信,你看寺庙里摆放的神位,不是某某帝君,就是某某王公,那个不是一方君主?所以说,修真,修的是真主!不称王不称帝,修真做什么!”
“哼!”徐风摇着头,冷笑一声,不知是不屑,还是对世界的无奈。
栩子拟似乎瞧出了他的几分心思,诚恳地说道:“徐兄弟,你该不会是想今后隐世生活,息影林泉吧?隐居之事可万万想不得!只要你想过一次,哪怕只是闪过这样的念头,它都会像影子一样,死死缠着你,直到你退隐的那日!我认识不少退隐的高人,他们都是很早就有隐世避世的想法的!徐兄弟,你还年轻,正是建功立业、留名青史的大好年纪,不可白白错过啊!”
建功立业、名留青史?这是多少人毕生的追求啊!但是,二十几年苦闷孤寂的生活,徐风已经心累了,厌倦了。建功立业如何?名留青史又如何?有什么比开开心心走完一辈子还重要?听到“听到建功立业、名留青史”八个字时,徐风只想笑。
徐风轻吸一口气,正想反驳,忽地想到什么了,脸色一改,转而变得毅然坚决。只听他说道:“栩师兄说的不无道理,徐风受教了!不过,无论是隐居还是封官,我目前都有一些俗事需要处理,不是一两天可以办完。不如这样吧,过半个月,叶秋蝉姑娘和顾修齐师兄都会前来,到时,我和他们一起拜见师祖!你看如何?”
栩子拟微微一愣,心说:“刚才还一脸的不情愿,现在怎么又满口答应了?道清师叔说他心思诡谲难测,果真如此!”
不过,既然徐风已经答应去孤寒宫,栩子拟也不好再问什么,于是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禀告国主了!请!”
说罢,一提气,化出一片白气裹住自己,化一道白虹,划破沉沉夜色。
莫说栩子拟弄不懂徐风,就连妙音也有些不明白。
“小风,你怎么答应他去孤寒宫了?既然已经知道他杀了你师傅,何必再见他?万一他再害你怎么办?”
徐风倒是胸有成竹,说道:“你放心,他若要杀我,早动手了!怎会这么拐弯抹角?但是也不能排除他别有用心。俗话说得好:礼多必有诈!他这么积极地请我回去,应该有所图谋。至于图谋的是什么,这得问他自己了!”
妙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徐风又说:“其实我也担心他对我做出不利之举。所以我才会提出,等叶姑娘和顾师兄回来,一起去孤寒宫。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嘛!”
“原来如此。”
两人离开公园的沿岸地带,到了一张石桌边坐下。徐风一面打开饭盒,一面问道:“小妙,刚才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肚子都饿扁了!”
妙音神秘地笑笑,说道:“没什么,四处逛逛。”
徐风打开饭盒,只见里面盛着一条红烧鱼,惊喜地叫了出来:“红烧鱼,我的最爱!”
拿起筷子,立即夹了一块送进嘴里。忽地,徐风想到:妙音怎么知道我喜欢红烧鱼?她离开那么久,该不会去问父亲了吧?想至此,心里说不出是欢喜,还是苦涩;嘴里的那块红烧鱼也尝不出味道。
栩子拟施展天光云影之术,如一颗璀璨的流行划过天际,最后降落在距离落马市不远的一座山头上。
一道天青色的傲然身影伫立山巅,双手负在身后,抬头凝望着落马市上空那轮皓洁的明月,似在思索什么。
这时一道白光降在他的身边,云光散去,现出栩子拟的身影。然而,道清并没有转过身来看他。
栩子拟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声说道:“师叔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道清转过身,“我只是惊叹名称的魅力!居然可以将两个毫无关系的事物连系起来!”
栩子拟轻声一笑,以两人现在的关系,他自然知道师叔所指的是天际的这轮明月,以及远在宫中的另一轮“明月”了。
道清又说道:“你此去如何?他可答应了回孤寒宫?”
“答是答应了。只是他说,他想等俗事办完,过半个月,和叶秋蝉等人一起回去。师叔你看可以吗?”栩子拟说话时依然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态度。
道清踱着步子,说道:“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其中隐藏的变数却不少!这样吧,以后你每天送点补品给他,就说国主体谅他元精有损,特地送他调补的,想必他不会拒绝。你借此每日观察留意他的动向,明白吗?”
“是。”栩子拟随即又问:“师叔,徐风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国主这么想要他?”
道清叹了口气,停住脚步,说道:“其实关于他,我知道的也不多。而且留他在孤寒宫,也不全是国主的意思,是天界要他留在孤寒宫。”
“天界?”栩子拟失声叫了出来,两撇八字须几乎翘了起来。
道清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此事有国主负责,不用你操心。你做好自己的事,日后表功之时自然有你的份。”道清一对锐利的目光盯着栩子拟说道,“师侄啊,我力保你为天机殿殿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栩子拟忙躬身行礼,说道:“晚辈一定不负师叔所望!”
栩子拟虽是道成的弟子,修为在第三代弟子中也很拔尖,然而并不讨道成师傅的欢心,一直都处于被忽视的状态,以至于在封赐大典上,道成没有提名栩子拟做天机殿殿将。反倒是道清,看中了栩子拟的能为,有意将他纳入自己麾下,成为自己的资本,所以努力保举他为天机殿殿将,使他一举成为三代弟子中地位最尊崇的四人之一。有了这层关系,栩子拟自然为道清鞍前马后。而此次领徐风进入孤寒宫是道清的任务,但道清觉得堂堂一个师叔请师侄回宫,未免太损自己颜面,所以带栩子拟出来代劳。现在听说徐风拒绝马上回宫,道清心底庆幸自己没有亲自出面,不然脸就丢大了。
道清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巴掌大的储物袋,交给栩子拟,说道:“这里面是一些大补的药材和丹药。从明天开始,每天送些给他,直到他回宫。”
栩子拟接过储物袋,只觉沉沉的压手,暗惊:“这里面得有多少宝贝啊!我就是天天采药炼丹,没有两三年也弄不来这么多!”
道清说完,纵上山顶的一块巨岩,盘膝而坐,自行练气,不再言语。
栩子拟见状,也在道清一旁席地而坐,先想了一会明日怎么见徐风,然后也瞑目运功。
翌日,徐风带着妙音回了趟老家,将家产全部变卖;一些舍不得卖掉的东西,便如沙中淘出的金子一般,小心地藏进小包储物袋中。接连几天,徐风都忙着找买家、谈价钱,每天都忙到深夜。五天后,老家的动产、不动产变卖干净,得了一百多万钱。
不过,修真之人要这些钱无甚用处,于是和妙音商量,决定留一部分在俗世使用,剩下的全部购买黄金。于是又跑到城镇的银行买了四五斤重的金子,用密码箱装着,提回了枫树洞。
在这段时间里,栩子拟每天都会来看望徐风、妙音二人,而且手上绝不空着,不是带点丹药,就是带着人参;见了面还会聊聊天,谈谈相互的近况。起初徐风对他送来的东西还有些抗拒,但见他每次说话都好声好气,把他像当官的供奉着,心里不免有些飘飘然,甚至不时向他开出些条件,要他明日送什么来,送多少来,栩子拟都照做无误。这更让徐风、妙音二人相信那句话:礼多必有诈!
不过,栩子拟送来的丹药却是实打实的真货。服下那些丹药后,徐风觉得自己无论是炼气还是运气,都顺畅了不少,心下欢欣不已。妙音也从中占了不少光,栩子拟送来的千年人参不少都是妙音代徐风收拾的。几天下来,妙音清瘦的身板居然也长了一圈肉,更显丰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