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玉玄向客栈掌柜问清了前山县的大概情况,与妹妹们一道离了客栈。出了县城专门往偏僻无人的地方去找妖怪,这一天毫无所获。第二天他们又换了片山林寻找,转了大半日,隐隐探到了妖气,一直追寻到一条河边,妖气更浓。
这时子非远远听见有嘈杂的人声,哭喊和咒骂交织在一起,一时分辩不出说得是什么。好奇心起,沿河向上寻找声音的来源。
玉玄几人并未听见什么,见她神色有异,也一起跟随。又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河的斜对面山脚下有一个村庄,庄里人影攒动火光点点。
白雕儿突然变大,飞到子非旁边,用翅膀抱住她,道:“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原来它耳力惊人已经听得清楚明白!
“真是不要脸啊!跟哥哥有私情……”
“礼仪廉耻都学哪儿去啦!”
“呸!给我们张家的脸都丢尽了……”
“一对狗男女……”
子非苦笑,扶着白雕儿的翅膀,道:“我早已经听清……”那话犹如句句骂自己一般,心中有愧脸上发烫。
玉玄看见对岸几个壮实的男人正抬着竹笼往河边走,里面一女子大发悲声,一男子蜷缩着一动不动好似昏厥,分明就是人间的浸猪笼!知道上了母亲的当,暗骂自己笨,心痛得不敢看子非的脸。心道:我就让他们浸不成!
那边将猪笼抬到河边,放在地上,几人一推,咕噜咕噜滚进河里。玉玄嘴角微扬,手指轻动,那猪笼就从河里滚回岸上,里面两人滴水未沾。
那些围在河边看热闹的人都止了叫骂,怀疑自己是否看错。半晌,一个胆大的伸脚轻轻一踢,竹笼又咕噜咕噜滚进河里,里面女子不知是不是惊吓过度了,不叫不闹。
玉玄正要施法,玉辰儿袖子一卷,道:“让我来!”说完,右手一扬,那竹笼又倒滚回岸上,里面的人同样滴水未沾。
这下,岸上那些人更怕了,都是惶惶之色。那竹笼中的女子忽然开口道:“天不亡我们!老天爷也觉得我们不该死!我说过了,他不是我亲哥哥,我娘与他爹成亲时肚子里已经有我了,你们根本不知内情,为何咄咄逼人!”说着又落下泪来,悲戚嘶吼道:“快放开我们,再拖下去他就不行了,求你了,大爷!求求您了……他真得快不行了……”
竹笼对面一白发老者颤声说道:“我就不信了!如此违背伦常,老天还要留你们!”说完,拐杖一撬,又把竹笼推入河中。
玉辰儿右手再扬,竹笼又滚回岸上。她飞到空中,一声娇喝:“谁再敢推下去!”
河岸边数百人看见空中突然凭空出现一位如此玲珑娇嫩的神仙娃娃,齐刷刷跪倒一大片,连连磕头……
“哧啦……哧啦……”
玉辰儿正欲训戒,村子后山中传出奇怪的声响,林中妖气溢出,黑气滚滚向河岸扑来。玉辰儿看得分明,那妖物隐匿林间,尾在山腰,头在山脚,全身暗色肉粉,蠕动前行,行过之处一道白色粘稠状的东西留在身后,腥臭气息远远传来,好不恶心!那妖物行动快速,已向河边而来,玉辰儿看它蠕动的身体,肉虫类巨大如此,胃里翻江倒海……
此时妖物已临近河边,头高接近村庄房屋,村民早吓得只知哭喊,不知逃跑。子非、茉莉双双飞到空中,发出四道蓝光罩住那些村民,全托起从空中运到河的这边。玉辰儿直接飞落地面,绝对不打算再看。
玉玄已执剑飞到妖物身边,兴奋着叫道:“好大一只蚯蚓!”白雕儿长鸣一声,欢喜的飞过去张口就啄。
巨大的蚯蚓抬头冲白雕儿喷出长长一道白白粘稠状的东西,巨大的尾巴扫向玉玄。玉玄手起剑落,一道白光横劈在蚯蚓的身上,顿时裂开了手掌宽的口子,黑血直冒,白雕儿为了躲开那粘稠的液体,飞向高空,第一口没咬到,又俯冲而下,挑中间一口咬定。
蚯蚓负痛,妖魔状扭动身体,“哧啦……”声响,经过处全被压得粉碎,身体四周黑气腾腾,头上悬浮的眼睛比灯笼还大,突然向玉玄激射出两道红光,带血的尾巴凌空一卷,想要卷住白雕儿。白雕儿灵活一转,换了个方向,又找了个地方咬上一口,玉玄长剑直接贯穿它的身体,长剑拔出,血淋淋喷到河水中,染黑一大片,蚯蚓头仰起数丈高,大意是想拍死玉玄……
子非和茉莉看得酸水直冒,鸡皮疙瘩全部冒出。那妖怪长得虽大,实力太差根本不是玉玄的对手。实在看不下去,忍着恶心飞到玉辰儿身边。
三人牵手走向人群,那些原本吓得瑟瑟发抖的村民看见如此出尘绝色的仙子飞临凡尘,痴望着忘记了害怕……
竹笼中女子在狭小的空间里勉强叩拜道:“求神仙救命!”那些村民纷纷跪倒在地三叩九拜,他们倒不是替女子求情,只是见了神仙除了叩拜也不知还能怎样。
茉莉心念一动,竹笼消失无踪。
那女人三十来岁,满脸憔悴,不停叩头道:“求求神仙再行行好,救救我哥哥!”
玉辰儿走近两步,见那男子也是三十来岁的年纪,浑身是伤。右手、右腿骨折都是摔的,头上破了个大口,身上有多处鞭子打破的血口,气息几乎不可闻。玉辰儿挥袖从他身体抚过,男人伤口全无恢复过来,坐起茫然四顾。
那女人拉住他泪如洪水,道:“哥哥,快谢谢神仙救我们!”男人茫然地跟着叩拜。
玉辰儿好奇心起,道:“你们可以讲讲怎么回事吗?”
女人面色一红,正要讲,空中飘来玉玄的声音道:“有什么好讲的!该给他们一个成全就是了!”玉玄不想他们聊得太细太多,无非是怕子非听得越多心定会被搅动得越多!
玉辰儿是最不知道内情的,挥挥手道:“别听他的,这事儿由我做主,他得听我的!”
那女人心中为难了一下,可一想是玉辰儿救了哥哥,也想在村民们面前说清详情,便细细讲来。
玉玄心中着急,不知子非是以怎样的心情、想法去听,可眼前这只蚯蚓妖术有限,却耐杀!身体已经被血染成了黑色,无数个破口,就是不死。这分明是刚刚走火入魔,妖力鼎盛耐杀得狠!
就如那女人所言,她是母亲怀着嫁给现在的父亲的,而父亲之前便有一男孩。外人不知,他们两个却是很小就无意间知道了。年少多情,兄妹之情渐渐变化。两人也知难成眷属,男人便离开家借此忘情。一去十多年,近日父母双亡,男人回来送终,却是双双多年情在,男未婚女未嫁。两人商量着离开此地隐姓埋名从此成婚,离开之前拜忌父母之时言语间泄露机密却刚巧被家族里人听见,逃跑时男人摔伤,之后还被责打,再然后就被浸猪笼!
女人言语间除了悲伤也有羞愧,毕竟是于礼不合。男人一直深情相望却不敢有任何安慰之举,两人隐忍着偶尔伤感相对让人望而生悲!
子非悲悯的看着眼前这一对儿,同情他们也同情自己。
那些村民倾听着,有的同情有的隐忍着鄙视,特别是好几位年长的老者,面有恨色却又不敢发作,只把牙咬得“咯咯”响。
“老头,你牙齿挺好得呢!”玉辰儿跳到那恨意最浓的白发老者旁边,嘻笑着调侃,心中对他的恨色颇为不满。
那老者吓得一哆嗦,不敢看她,心中暗骂,这小孩也是不知尊老的!
玉辰儿轻易读懂他的心语,掐指算了算,道:“你年纪差我虽不多,我却是不用对你尊老的,最多骂我不爱幼!”
那老者吓得冷汗直冒,只求自己什么也不要再想。
茉莉紧搂着全身发冷的子非道:“姐姐,你打算怎么办?”既是问面前的一对儿,也是问她与玉玄。
子非愣住,面前的一对儿既然遇上了,自然是要救的。可是自己呢?人间有礼义廉耻,仙界更有仙规法度!浸猪笼或许残忍,可仙界惩处更加严明残酷,有多少仙人因行为不端,失了仙身或打入轮回或坠魔道或囚禁千年万年甚至是灰飞烟灭永无轮回。
以前子非忧虑这段感情,害怕的是让父母伤心,还未想到仙规法度,而眼前发生的一幕如寒冰附体,让她从皮肤到骨头凉了个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