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衡在众人猜疑的指点中一只脚踏进了食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里面一阵骚动逼得后退几步。
抬头间,就看见一群学生掩面而出,脸色十分难看,正在门口扫地的清洁工大神赶紧拿了扫把跑进去。
校长往里探头瞧了瞧,不瞧倒好,这么一看,真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也不知道是食堂的饭菜有问题还是那女生本身胃就不好,此时食堂的出口处堆积了大滩的污秽物,一个女生正扶着桌子费力地弯下身子干呕着,到最后只吐的出一点酸水。
周佳然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可吓坏了颜瑜,她也顾不得脏不脏,赶紧掏药给她打水,对面的李响更是面如土色,他僵硬地站起身道了声“我还有课先走了”就忙慌不迭地跑出了食堂。
周佳然剧烈咳嗽起来,颜瑜给她打的水她喝了几口又全部吐了出来,瘦削的身子伏在桌子上一颤一颤。
“佳然,咱们去医院看看吧,老这么拖着也不是事儿。”颜瑜帮她顺着后背焦急道。
周佳然摆摆手,气喘吁吁地说道:“过两天就体检了,到时再说,去医院,肯定又要花不少钱。”
此时,苏衡他推了推自己伪装用的大框近视镜,扭头对站在身后面如死灰的校长轻声道:“去别的地方看看吧,不是说华研斥资在学校后山还原了滕王阁么。”
校长连连点头:“苏先生,这边请。”
话音刚落,忽的听见后面传来一声低呼,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跑来,苏衡没躲及,被来人狠狠撞了一下,顺势望去,一个女生正扶着门口的垃圾桶不停咳嗽,苍白瘦削的手腕失了力般松开了垃圾桶,突然倒坐在地上。
行政主任赶紧抓住路过的一个学生:“你们赶紧找几个人把那个女生送到校医院看一下。”说完,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
苏衡没说话,看了那女生几眼,扭头冲站在身后的秘书小刘低声道:“你派人查一下这学校的食堂。”
小刘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眼校长,发现他没有注意自己这边,掏出手机飞速地发了条信息后马上放回去。
苏衡心不在焉地随校长一起在校园里游荡,一路走马观花,随便看几眼完事。
苏衡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自己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给报纸刊物上那些评价自己为“顽劣成性富二代”、“私生活混乱”回以一记响亮的耳光而已,老爸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自己也马上就要息影从商,这个时候即使不愿意也要做足面子功夫。
校长见苏小公子兴趣索然,忙道:“前些日子我校油画系刚举办了毕业画展,成绩斐然,不知苏先生是否有意去看一下。”
苏衡回头低声对小刘说了句什么,搞得老校长紧张万分。
“鄙人荣幸,万校长,请。”苏衡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老校长赶紧前方带路,后面乌泱泱跟着一片领导。
A大美术学院坐落在国教院与音乐学院之间,三足鼎立之重,大门朝东,足以彰显其在整个A大的地位。
苏衡觉得热,随手脱掉西装外套递到小刘手中,校长赶紧通知门卫上去把所有教室的空调都打开,美院里面阴凉,苏衡与老校长乘坐电梯来到最高层的油画系,电梯门一打开便嗅到一股浓浓的颜料味,几个女生听到动静回头查看,苏衡走在前面,摘下眼镜,顺着万校长的手指看过去,望着大厅内一副三米长的巨幅油画。
“诶,那人,你看,感觉很眼熟啊。”一个女生盯着苏衡讪讪道。
“是不是!是不是!”另一女生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指着站在最前面的苏衡。
“那个大明星,苏衡!是不是是不是!”女生激动的舌头都开始打结。
“好像真的是诶!他来咱们学校了?!”
校领导赶紧朝两个女生使眼色示意她们不要大惊小怪,女生们极力掩饰住自己的激动,乖乖跑到一边只敢偷偷望着苏衡的背影。
苏衡回头冲那两个女生微微一笑,两个女生马上掏出手机要拍照。
“鄙校油画专业一直都是学校的王牌专业,评分考核中与北京各大名校齐名同行。”老校长滔滔不绝道。
苏衡冷笑一声,没说话。
也不知道这老校长是真傻还是装傻,北京各大高校,自己家给的赞助费必然不比这少,他老爸的话了: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这是油画系第一工作室,古典油画向。”老校长随手敲了敲门,接着打开。
里面学生不多,做完毕业展之后基本都收拾东西走人了,或者相约又去了哪里哪里旅游。
可是教室中央那个孤零零穿着肥大T恤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不同。
听到开门声,她仿佛受惊一般回头查看,一回头,四目相接。
苏衡赫然发现,这个女生就是下午在食堂里吐了一地的女生,就算是没看清她当时的长相,但是那略显薄弱的背影实在是印象深刻,瘦的并不好看,几乎是瘦骨嶙峋的状态,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看起来,就像一个癌症患者。
周佳然去校医院打了一针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画室,前两天画廊来收画,五百一幅,周佳然一听就心动了,把平时的习作拿出来细细修改一番。
其实每一幅精心完成的画作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舍不得,可是,如果不放弃一些东西可能就永远无法获得另外的东西,有舍才能有得,这句话,她早就明白了。
她曾经无数次在寂静的黑夜中憎恨过自己,为什么非要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把自己推入深渊呢,如果不是当初自己固执,或许母亲就不会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跑出去帮自己买画纸,也就不会遭遇那场车祸;如果不是自己当初固执的选择美术这条路,或许就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然而事已至此,再后悔也只是徒增悲伤,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比任何人都努力的活着,就算是为了一直关心她悉心照顾她的颜瑜,就算是为了那一张曾经嘲笑讽刺过她的病情报告单。
有些人可以含着金汤匙出生然后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而有些人却只能奔波于风雨中一辈子劳碌。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公平。
即使这样,就算自己穷的连贷款的学费都不知道还不还得掉,但是只要有命在,一切还可以重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