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时间很长,长到奶奶嫌弃我天天不起早。
春节又极为短暂,我在门口等待路过的班车,奶奶端着碗坐在门口喝粥,三番四次地让我进屋吃点东西,外面冷。
一旁的父亲被催促唠叨地烦了:“你让她自己等。”
我赞同地点头,“奶奶,你进去吧,我不在这儿嘛。哎,您别操心了。”
说着推着奶奶进屋,她还在念叨:“怕你等不到车,站着坐着都在玩手机,班车蹭一下就过去了,又不是在城里还会停下来等……”
“好好好,我不玩手机,”手机坠入口袋,我说,“你看,不玩。我在门口等。没事儿的。”
但是等车着实无聊,违背意愿伸进口袋的手再次带着它的伙伴——手机一起出来。
“出发了吗?”
孙延短信问我,如果应和他的问话一般,拐角处,班车摇摇晃晃、鸣着喇叭、停了下来。
“嘀”地长笛如警示一般响透半条街,示意出行的居民快些出门搭车。
车辆的行驶极其缓慢,到了今天,假期要求严格的务工人员已经出行,迟地如寒假长短的还要等到元宵节前后,赶着巧,农班车并不拥挤,我挑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就瞧见奶奶朝我挥手,父母亲也站在门前。
父亲看似神情淡漠,但25年来,从没有在我离家时不送行的。
初中学习朱自清的《背影》,需要背诵,不免觉得这送行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何苦泪盈于睫,空耗感情。及至18岁后,时间和距离陡然拉大,从父辈身边拉扯开的我们奔赴自由,转而也投入思乡的大营。
班车驶出乡镇的居住区、也就是街道时,我回复孙延:出发了。
冬季还没有彻底结束,道路两旁的树木仍旧光秃秃的,未焕发生机。我和孙延的感情一直如冬季的树。更早的时候,我会问室友、问一江、甚至匿藏在网络的虚拟中问陌生人:爱情原始是什么模样。
得到的回答很多,但总结无外乎都是美好的,热恋时的眼睛自带滤镜,看喜欢的人永远最美的场景,时刻都想着对方做些什么。问地越多,便越想:也许我不爱孙延。
也许……
得到许多的回答之后的一天,和孙延出去吃饭。那是个冷天,商场人很多,暖气打地很高,围巾摘了之后拿在手上怎么都觉得不舒适,干脆打了个结,拴在孙延的手腕上。孙延呆呆地举起手看了看,没觉得不妥,照直走了。
我停在那儿,看他手腕前后摆动,丝质的围巾在沉重的空气中如同游鱼,自由自在地摆动、飞舞。
那是的心情也随着“游鱼”飘来飘去,我杵在原地,看着他走远。
我以为他会一直走远,可他停了下来,左右张望,一直被他挡了去路的人侧身从他身旁擦过,孙延转过身来。
他并没有一回头就看到我。人群中目光相碰,然后微笑,这样的场景多半出现在如同《弗兰西斯。哈》这样的文艺清新的影片或小说中。
而我们在商场。
但是出乎我自己预料的是,我走向他。
我以为我会走开。最终却走向他。
一场酝酿中的分手悄然化去,什么热恋情怀自然归为别人的感情,我们平淡地挑选餐厅、平淡地就餐,等他把我不吃的都先挑走,吃完散步,说少少的话,看很多的风景,然后回家。
一江嘲笑我们:你们是不是提前过上了婚后老夫老妻的生活了。
我点点头,又摇头。
并不是如此。
比我的父辈的老夫老妻要浪漫地多。父亲不会为母亲挑掉不爱吃的东西,母亲也不会在商场走向我的父亲。难得能去一次商场的母亲会撕碎了每一分钟地挑选衣服、试穿,最快采购好一家人的服装,在父亲不耐烦之前一起回家。父亲偶尔会摸一摸衣服,和母亲说这是什么材质的,东西好不好。仅仅如此。
但我相信,他们相爱。比我和孙延,比这大部分的情侣更加执着地相爱。
抱着手机听音乐,没有等待孙延更加干巴巴地回复路上小心,抓紧时间补一下缺少的睡眠。
~
我工作的镇子与我的家乡大同小异,毕竟在隔壁县直线距离大约50分钟的车程,可是也因为跨了县域的行政区划,我不得不先到市区,再换乘去宜镇的车,对了,宜镇就是我工作的地方。
先说与家乡的小异,这就是得说到21世纪初,这么说时间跨度很大,具体的时间我又不清楚,大约是2000年到2005年间,一个小县区先后成立了26个乡镇,县-委-书。记、主任刚上任,早先经过上级指示,多少知道些现状,但纸上得来终觉浅,须知此时要躬行。刚上任开个会,会议室居然坐不下各乡镇干部,书记挥手,那就让他们站着。
往后开发县道,短短一小段路,竟然跨了5个乡镇,各种扯皮事件从这个乡闹到那个镇,没完没了,好不容易工程结束,每个流程的工作人员都脱了一层皮。弊病清晰在前,领导开会,请了规划团队前来调研,半年做好提案递交,巧了的是上级也是从这个县出来的,全然了解情况,自然顺利通过。
于是宜镇诞生,正是把那扯皮的五个乡镇沿路地带全规划了进去。
这么说起来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没听说过这事,当时去考邮政储蓄,最后分在宜镇片区,问了父亲才知道这个地儿。
刚来这个镇子,我看着它寥无人迹、秋风扫落叶似的街道,叹息这是一个多么偏远的地区。父亲陪同的时候讲解,宜镇由五个乡镇合并而来,可早期自然村落聚集并没有因为行政区划而合拢,五个乡镇原来的繁荣中心各自独立,宜镇街道是其中之一,农历逢单赶集(农历单数日子的造成,各地小商贩汇聚在街道,摆摊售卖。)并没有形成完善的居住购物区域。这也是与家乡的不同之处。
而工作的邮储银行每逢农历单号忙碌地全窗口服务,双号便门口罗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