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虎的叫声,打断老先生的思绪,院门被推开,杨若水迟疑着不敢进门,赛虎虎视眈眈的护着门口,牛犊断喝着跑出来“赛虎忘了这是家里的人.”它听懂了,马上低眉顺目地绕着圈,牛犊接过若水的自行车搬进院内,赛虎度着步凑近前,扬起鼻子嗅着,杨若水蹭着边躲闪着,它却匍匐在地,仰着脸看着杨若水,它眼睛里的温顺令杨若水想起了童年自家的赛虎.
“若水姐,来的正是时候,有口福,我正用卤水点豆腐脑,”牛犊妈笑着掀起门帘,景佑大伯迎在堂屋,“天冷啊!快进屋,火炕暖和着呢!快坐炕上,”。
杨若水腼腆地笑着,两腮冻的绯红,“喝碗热茶,若水姐”牛犊妈递过水杯,杨若水双手捂着,她再一次感到心率急促,不由得往墙壁上靠着,“若水姐。。”“不要说话,”景佑大伯制止着牛犊妈的话语,起身走近若水把起脉,继尔翻看了眼睑,诊看了舌苔,杨若水闭上了眼睛心里有了根,觉得踏实多了,缓慢地轻松令杨若水欢快起来,想起身动动,喝口热茶,“若水,还出燥汗吗?”景佑大伯询问着,“出”“若水啊!心胸要开朗,不要事事过心,我再看看你的手,”景佑大伯托住若水的左右手,“心脏畏寒,天冷心肌缺血,欲速不达,肢体末端手脚冰凉,吃药耗损心肌,只能补养。。”“您上次给若木开的方子我可以用吗?”景佑大伯摇摇头拿起笔开了食补处方,杨若水双手接过,看后说道,“就这么简单?”“对,有些病要三分治,七分养,治过头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真是景家的饭菜,景家的美味,豆腐脑、木耳、蘑菇丁的卤、红辣椒油、白蒜泥、秫米白扁豆的米饭真香,杨若水不敢贪嘴,她看着院落里的三套正房,真想说出要租住在这里,但她忍住了,不要给景家出难题,要自量,生活的难处自己顶着,很多名人、大家都将一句话挂在嘴边,“苦难才是人生”,“若水姐有什么心事吗?”牛犊妈在问,杨若水甜甜地笑着问到,“牛犊有女朋友了吗?”“还没哪!”牛犊憨直地答着,牛犊爸爸说道,“有了房子不愁娶媳妇,”“若水呀!吃完饭我传授给你脏腑秘笈,你将受益匪浅.”“什么?”杨若水受宠若惊地放下碗筷。
杨若水怀揣秘笈飞车回到石榴村,院门虚掩着,她搬起自行车前轮顶开了门,一只水瓢飞了过来,差点儿砸在脸上,杨若水吃惊地站住,看见大哥脸红脖子粗的奔出堂屋,当辨认出是杨若水时,他气哼哼地转身回了东屋。正是傍晚时分,一种恐惧在杨若水心中掠过,大嫂呢?她自问着,目光在院落里寻找,自行车前轮在门里,后轮在门外,进去心存恐惧,大哥的气恼可以推断已丧失理性,失态、失常的情绪会导致极端的行为,倘若迁怒于我,岂不是倒霉吗?看着荒凉的院落和破败的房舍,杨若水将车轮退出来。
街巷很萧条,阴冷的西北风刮起,废纸屑、塑料袋围着她转,天已经黑了,没有路灯,村民们紧锁门户,院里透出幽暗的灯光,影影绰绰,杨若水打着冷战,前后地张望没有一个人影,去打麻将的人家看看,她提醒着自己,骑上车拐进窄巷,敲开院门。狗的狂吠令她胆战心惊,“大嫂在这里吗?”她笑脸迎着开门的女人,“不在,”“知道去哪儿了吗?”她声音里带着恳求,女人开了半扇门,门槛儿将两脚分开,身子挡在门口,左右看看无人,小声问道,“你是租房住的吧?叫什么苦水?.”杨若水一听不敢动气,细听下言,“你有福,一天不在家,如果在家吓都吓死你,那俩口子动了刀,大嫂跑了,躲到闺女家,剩下个老光棍儿,千万别回去住,出了闪岔了不得.”“我应该去哪儿住呢?天这么黑,我.”杨若水扬起脸看着阴沉的天空,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回城里有二十多里的路程,全是土道,没有路灯,”“去找大队书记,求他在大队部凑活一宿,天亮再说”女人出着主意
大队部地处村外,并排着四五间平方,连个院墙都没有,茅厕垃圾堆到是有几个,夜晚野狗成群结队地去粪堆里找吃食,却不在屋檐下过夜,我!。。,杨若水差点儿哭了,也许是看出杨若水的为难,也许是动了恻隐之心,女人将门内的那只脚迈了出来,右手杵着门框说道;“实在无处去住在我家也可以,跟我瞎婆婆住一个屋,就是邋遢点儿,只要你不嫌有味儿,。。”“不用了,谢谢!”杨若水打断她的话,往后倒着自行车退出窄巷。
前面是一棵古槐,树冠像个茅草房,只是没有了叶子,枯枝随风嚎叫,听来瘆人,杨若水抬头看着心想,假如是夏天在下面过夜,搭个摇床,支上蚊帐,那是多么的惬意浪漫,可现在是滴水成冰的寒冬,一种埋怨的情绪在心中膨胀。但她没有埋怨大嫂,居家过日子始料不及的矛盾,会在每个家庭中产生,她埋怨自己没有经验和见识,在租房前为什么不考虑周全?她又推翻这种自责,可现实坎坎坷坷,为难着窄的事全让她摊上了,她无奈的摇摇头,闭上眼睛似乎在摆脱着什么,不要自怜,别再犹豫,她心里决定着回城里去,那里有汪洗尘、桂香姐在谁家都可以住一宿,如果时间太晚可以住旅馆,她突然想到,身份证没带在身上,住旅馆需要证件,这.难不住她,眼前呈现了医院候诊大厅,那里有暖气、椅子,还有洗手间,她轻松了许多,什么路程、土道、路灯都不是难点,咬咬牙就冲过去了。于是她本能地按了按自行车胎,软塌塌地,天哪!是扎了还是泄气?刹那间她蒙了头,真有点儿欲哭无泪、欲笑无声的感觉,怎么办?心一紧张汗水顺着头发流向脖颈、后背,她躲闪着凉风,奔到一个凹进去的门洞中,后背贴着木门,这样免得寒风袭进已经湿透的内衣,随手勒紧了围脖,拉低了帽沿,脖颈缩到最短,吸着嘴牙齿又露在了外边,冻的门牙生疼,她似乎有了感悟,回忆起童年在故乡的护神河畔,看见过因冻饿而死的人,牙齿很白,嘴角咧着,似乎在笑。。她下意识地闭紧嘴,舌头在牙齿周围旋转,但已经麻木的两腮渗透到舌尖上,转不动了,又自然地张开了嘴,摘掉手套伸出双手按在脸上揉搓,手背如同刀割,手指麻木的不听使唤,双手插入裤袋内的腹部,得以缓解,她支持不住了,鼻涕在滴答,眼角很模糊,她知道那是冻出的泪水糊住眼角结了薄冰,太阳穴很胀,比疼更难受,头像故乡称粮食的大斗,杨若水警觉起来,哪冻伤都不怕,最怕的是脑袋和眼睛冻伤,这是她最珍重的部位,有人曾说过,杨若水的脑袋比电子计算器还快,眼睛过目不忘,心智的聪慧蕴含在眼睛中。。,这是朋友间表浅的浮夸,杨若水不以为然,真正内在的睿智、才情和灵气只有自己知道。
跑步抱着头部跑,杨若水命令着自己,原地跺着脚,当汗水停止,汗毛孔闭合时,杨若水才慢跑起来,此时,她思维里没有了内容,肢体的动作替代了一切,真的验证古语‘一心不得二用’,以古槐为界跑向前,再跑回来,气喘吁吁,两耳灌着凉风,像安装上的喇叭兜着风、鸣着响,杨若水抿不上嘴,冷风又灌进肚肠,像喝了故乡水井里的井拔凉,在肚腹中窜跑,冲透黏膜,刺进胸腔,蹂躏着筋骨,杨若水啊杨若水!那个女人没有叫错,真应该叫苦水,为什么命运之神这样眷顾你,和你开着难以想象的玩笑,年近五十岁,在举目无亲的异乡,顶着孤冷的寒星,迎着凛冽的寒风,疯癫般地跑着。
难道这样跑一宿吗?多拙劣的举措,回去找刚才那个女人,跟她瞎婆婆睡一间屋又当如何?有多脏了,难道讨饭吃还嫌馊吗?别再矫情了,适者生存这个法则千万别忘了,走!推起瘪了带的自行车,窄巷就在身后不到100米,杨若水觉得自己就是诺亚,瞎婆婆的火炕是方舟
“若水..若水.。。”杨若水突然听见大嫂在黑暗处喊她,她一阵激动,却回应不了声音,舌头和嘴不听使唤,情急之中她按响了自行车铃,她不知道是怎么走进屋中,火炕的温暖裹杂着异味儿,抚慰着她的脸、手,当双颊泛起红润时,才感觉到汗湿的内衣裤像冰碴一样扎着肌肤、关节,一刻忍不了,扒了下来,换上干爽的布衣时,思维恢复了正常,敏感地想起秘笈,在羽绒服的内兜里摸到,幸好用塑料袋儿裹着没汗湿,趁着大嫂不在屋,将秘笈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