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阴雨绵绵的日子已经悄然滑过,洒在临安城大街小巷上的阳光温暖喜人,正所谓“阳春二三月,草与水同色”,经过前几日春雨的滋润,此时的临安显得更加芬芳动人,令人不禁心旷神怡。
扬言正准备的桃园诗会便定在了明天。
近几日,临安城内少了几个浪荡公子哥,多了几个寒窗苦读人。被邀请在列的一些青年才俊们纷纷拿起诗卷,希望可以在桃园诗会之前创作出几首上等的诗词,而那些明知自己不是那块料的人暗地里干脆托人进行起了交易。
要论这几日被邀请的人里面谁最清闲的话,当然非苏祁墨苏大少爷莫属。当别人还在为没有拿的出手的诗词苦恼的时候,苏祁墨正毫无顾虑的弹琴画画,偶尔也会带着王平和怜寒二人失踪一段时间,家族议事他也不参加,周德祖都开始怀疑自家少爷是不是知道苏府的账房在哪了。
眼看着距离诗会只有一天的时间了,苏祁墨再也没有胡闹了,而是专心的看起了书,倒是一直坐镇苏家从未离开过半步的周德祖竟然莫名的消失了,苏祁墨倒也没有在意,继续读着他的书,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苏府后院半步,直到一个身穿长衫,看似一个读书人出现在苏府门口,苏祁墨才出来相迎。
月桥,又名拱宸桥,横跨在穿过临安城的江南河河面上,这是临安城内有名石拱桥,过了桥西,便到了江南有名的风月场所,烟花之地--风雪楼,那儿是一个全天下都闻名的烟花繁荣之所,是令无数男人与文人墨客流连忘返的地方。
风雪楼内有红袖无数,每一位都是令男人为之疯狂的红粉歌姬,其中,以风雪楼的“四大花魁”最为盛名,相传这四个女子个个都有沉鱼落雁之姿,倾国倾城之容,琴棋书画,更是不在话下,他们每个人的身价都达到了“一夜千金”的地步,当然,至今也没人愿意花千金去买他的一夜,这四大花魁也更是卖身不卖艺,只让人空留恨。
每月的中秋佳节或其他节日,风雪楼都会在临安城各大人士的支持下开办诗会,到时候,四大花魁便会其其现身为其助兴,据说还有人特意从长安赶来这里,只是为了看四大花魁一眼,临安城也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才展现出他的真正繁荣之处。
现在还是白天,风雪楼的客人并不是太多,再加上杨严正的桃园诗会即将开始,许多人都忙着在家推敲诗词,自然少了来风雪楼的雅兴。而今天风雪楼倒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此人全身用黑布包住,只露出一双浑浊的双眼,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风雪楼敞开门做生意,这么多年下来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不少,所以也并未对此人的装扮感到多么奇怪,只是暗地里有几个龟奴会往这里望几眼,防止这家伙在这里闹事。
但他们明显是多虑了,这个神秘的黑衣人无视了周围那些冲着他搔首弄姿的艺妓们,径自上了二楼一个雅间,很明显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还未推开门他便听到了一阵男女寻欢作乐之声,他的眉头微皱,推开了房门,房间的数十道目光齐齐的望了过来。
“呦,我道是谁啊,原来是我周叔啊,这大太阳的包成这样你不热啊,啊?哈哈哈”房间内的一个不过弱冠之年的少年取笑道,随后将手中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说话的这个人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但脸上的青涩竟还未褪去,眉宇之间透着一股与他年纪不符的虚弱感,大概是经常出入于风月场所,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被称为“周叔”的那个神秘人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扭向了一旁。那个青年在这里等待的估计也是这个神秘人,神秘人一出现,他便吩咐所有人都离开了这个房间,有一个看样子妖艳无比的女子依依不舍的撒起了娇,和那个青年好一番缠绵才肯出现,出房门前,还十分不满的瞪了神秘人一眼。
这一切神秘人都是冷眼相待,待所有人都出去了之后,他顺手关上了房门,在房门关闭的那一刻,他听见了从外面传来的一阵喧闹声:
“呦,这乞丐是从哪冒出来的?不知道这里是哪吗?快滚!还敢瞪老娘,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来人啊,把他给我赶出去!”
“砰”的一声房门紧闭,神秘人也终于放心的摘下了包在自己头上的黑布,露出的却是苏家大管家周德祖那张冷漠的脸!这个神秘人竟是苏家管家周德祖!
“周叔,不要那么见外嘛,来,我们坐下谈”那个青年带着一种戏虐的语气说道,话落,便为自己和周德祖添了两杯酒。
周德祖的眉头微皱,坐到了青年的对面,但他没有去动那杯酒,一坐下便开口说道:“苏家最近没有什么动作,回去告诉你那个老爹,让他继续干着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青年“嘿嘿”一笑,对于周德祖明显带着讽刺意味的话并未在意,而是将桌子上的酒杯拿起,慢悠悠的说道:“周叔,你可误会我了,我又不是我那死人老爹和老哥,你认为我会管那些生意上的事吗?今天找你来,是为你家少爷苏祁墨的事情”
周德祖原本就未舒展开的眉头皱的更深,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精光,冷冷的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呵呵,听说你家少爷大难不死回来之后德行还是没改,那我就放心了,扬言正那老不死的要开什么桃园诗会,苏祁墨也肯定回去参加,就他那个脑子估计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诗词,他必定会像以前那样托人买诗,我要你把他买诗的证据给本少爷找来!”青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虐的光芒,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脑子里貌似已经可以想象出苏祁墨当着全临安城有头有脸的人出丑的场景了。
苏祁墨之前为人轻佻浮躁,又爱闹事,得罪过不少人,不然当初他买诗出风头的事也不可能被人给揭发了,周德祖面前的这个青年看样子便是当初苏祁墨得罪的人之一,而且二人之间肯定积怨颇深,不然的话这个青年也不可能想让苏祁墨在临安彻底身败名裂!
周德祖听后自然也明白青年的用意,他的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站起身来铿锵有力的说道:“不可能!我只答应了你们陆家在生意上协助你们,可没答应这些你们这些小辈之间的争斗我也要参加,你就算是去找你爹也没用!哼,陆少爷,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话落,周德祖便毫不犹豫的转身打算离开这里,青年依旧坐在桌子上似乎并不打算阻拦周德祖,可是当周德祖走到门口即将走出房间的那一刻,青年的嘴里悠悠的飘出了这么一句话:“周叔,别怪我没有警告你,你的孙子最近过的可是不怎么好哦”
周德祖的身体一僵,额头上青筋暴起,脸上也是涨的通红,青年的这句话显然是触动了周德祖心中的什么,周德祖犹豫了片刻周德祖只好将打开了一半的房门重新关上,转过身叹气道:“我只能去试一试,近几日少爷并没有托人去买诗,我的孙子他到底怎么样了?”
青年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手中折扇展开轻摇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你祖孙两能够顺利重逢,但要是你不听话的话,呵呵,那么结果就说不定了”
话落,青年做了个杀无赦的动作,惹的周德祖血气一阵阵上涌,都是年过六旬的人了,双拳竟然紧握着打算随时上去抽死面前这个混蛋,但他最终还是将紧握的双拳给松开了,因为他知道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他只能出卖一切,包括自己的良心。
周德祖是什么时候离开风雪楼回到苏家他已经记不清了,一路上他浑浑噩噩的走着,脸上显得忧心忡忡,心里更是愧疚,无奈,愤怒交织在了一起,折磨着这个年过六旬的老人。
很快,周德祖便又回到苏府,他不得不抛去了所有念头,恢复成了那副冷漠的样子,然而正当他刚刚踏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苏府的大门却缓缓打开了,自己少爷和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苏祁墨对那个书生显得十分恭敬,这让周德祖感到十分疑惑,自家少爷的性格他周德祖最了解,就算苏丞在世苏祁墨都不会对他如此恭敬,这个书生打扮的到底是谁?
很快,那个书生打扮的人将几张写满了的宣纸交给了苏祁墨,而苏祁墨更表现的是如获珍宝似的,将那几张宣纸折好塞到了自己的怀里,随后,那个书生打扮的人便趾高气扬的在苏祁墨的目送下离开了苏府。
周德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从一旁走上前去装作随口一问道:“少爷,此人是何人啊?值得你对他如此恭敬?”
还沉浸在喜悦中的苏祁墨看了一眼旁边问话的人,才发现是一天不见的周德祖,这才放心的答道:“周伯啊,你不是一直要我去买几首诗给我苏家长长脸吗?不是少爷我不想,而是你之前给我推荐那几个实在不够格,这不,此人是长安颇负盛名的才子李甫研!当年长安中秋诗会一首《忆江南》轰动了整个长安,被誉为“长安第一才子”!前几本少爷打听到他来到了临安,特意请他来苏府好生招待,求得了几首上好的诗词,对了,这一天你都去哪了?”
周德祖本来还眯着眼望着刚走不远的李甫研,被苏祁墨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慌忙答道:“回少爷,一些店铺出了问题我去处理了一下而已”
苏祁墨的鼻子微微抽了抽,眼睛内闪过一丝不易扑捉的精光,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进了苏府,只留下周德祖一人站在门口,本打算进去的周德祖此时却站在原地凝望了片刻,直到那远处那书生打扮的人即将不见了踪影,周德祖才悄悄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