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第二天早上,霍大叔一家人全没了精气神,昨天还热热闹闹的搬家请客,今天一个个却变成了丧门神。
快到吃早饭的时间,全家没人动手做饭,也没人吭声说话,一片沉寂。
想想全家人对四妹的坏,霍大叔气不打一处来,“是不是都死了,连个活人也没得!”
正说着,霍二婶带着霍海、霍山,拿着杀猪的家伙什来到霍大叔家里,到门口,霍海把杀猪的家伙什往地上一扔,道:“说吧,这个事情怎么办?”
清水河的人不懂法律,但他们却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面对来势汹汹的霍二婶一家,霍大叔他们一家人都不敢吭声。
见没人吭声,霍海开始砸起了东西,新打的桌子里砸了,新买的茶几砸了……
霍大叔想着,骂就骂吧,摔就摔吧,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我霍老大自找的,怎么说也是自己家对不住霍老二,要是能解气,你就是把我房子烧了,我也愿意。
看着霍海不停地砸家里的东西,杨二能实在是心疼,跑上去拉住霍海,结果被霍海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打,这霍海力气壮,打得杨二能毫无还手之力。
看到这情形,三妹急了,她跑出家门去叫杨二柱。
听到弟弟被打,杨二柱也急了,抄起一根木棍就往霍大叔家里这边冲过来。
随着杨二柱的到来,两家人也算是势均力敌了,“霍海,你给放开”,霍海没理会,还是接着给杨二能上拳头。杨二柱又喊道:“霍海,是个男人你就放开,有本事你冲我来”。
这下,霍海把杨二能放开了。
接着,两家人剑拔弩张,没消停几秒,杨二柱、杨二能、三妹与霍二婶、霍海、霍山扭打成一片,一场“战争”就此爆发。
这打架的场面很是壮观,鸡鸭猪羊满院子跑,锅碗瓢盆满院子飞,时而以多打少、时而以少打多,只差真的拿起杀猪的家伙什上演阵地拼刺了。
看到这阵仗,霍大婶是不敢上,只在院子里喊着,“背时的些,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背时的些,我的锅、我的盆、我的碗、我的鸡……”。
这霍大叔是懒得上,还显得有些像看热闹的意思,反正这家已经破败成这样了,你们想打就打吧,想砸就砸吧,看你们能打成什么样,砸成什么样,我还接着抽我的闷烟。
霍大叔真可谓是“管他风吹浪打,我自闲庭信步”。
古人说:“国之大事,唯祀与戎”。这样的阵仗,周边的乡亲也没人敢上来劝架,胆子小的,看都不敢来看。
“战斗”持续了将近十分钟,两伙人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看似这场战役还必须得打出个子丑寅卯来。
边上的乡亲也开始有人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大家都不愿意,有事情好好的说”。这个时候,要是谁被打到了,来了个踉跄,那可真是“英明尽丧”啊。
正值紧要关头,霍奶奶来了,“你们还嫌事情少给是,要打过来把我打死?”这一声雷霆万钧的喊骂,确实让双方停住了。
霍奶奶小跑过去,把两伙人推着分开,接着面向杨二柱说道:“二柱,这是我们老霍家的家事,你又是党员、又是干部,明理知礼,不要掺进来,我们老霍家还没有怂到家事要让外人来处理的地步,你要是再参加进来,那就是欺负我们老霍家人怂”。
听了这话,杨二柱无言辩解,“好,我不管了”。
接着霍奶奶走到霍大叔面前,抬起拐杖打了下去,“你个怂包,火笼么有链子,房子么有柱子,你给是一点儿骨气也没得,让一家人闹成这个样子,我咋个会生了你,养了你这个没得出息的,你们给是要一家人都死,要死先让我死”。
说着,霍奶奶就要往墙上撞。
这下子,大家都急了,拉的拉、劝的劝,被人拉住的霍奶奶伤心欲绝,坐在门槛上哭了起来。哭的大多是“自己男人死的早,儿子不争气”之类的内容,霍奶奶这一哭,让边上很多人跟着抹眼泪。
尽管被霍奶奶打,但霍大叔还是没吭声,也没在霍奶奶要去撞墙时及时去拉自己的老娘。
不过,这场“战争”却就此被霍奶奶平息了下来。
烟抽够了,也被骂够,霍大叔站了起来,说了句“我去给二顺守棺材”,便出了门。农村有句俗话叫“死者为大”,杨二顺没有妻子子女,但清水河乡亲也没把他撂在村口不管,村里的青壮年男子组织起来轮流守着。
到达棺材棚,霍大叔给杨二顺化了纸,心中的五味瓶里装了六味,依旧坐在地上抽闷烟。
傍晚,四妹被月亮乡派出所送了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大队派去协助办案的杨锁坤。村里的明眼人分析,抓走了四个人,回来了一个人,那其他三个肯定是要吃牢饭的。
这下子,杨锁坤成了村里的忙人,围绕案情,东家来问长,西家来问短。霍大叔、霍二婶他们来问,赖三的弟弟来问,杨二柱则代表死了的杨二顺来问……
杨锁坤的回答是一贯的,“案情已经基本明了,事实清楚,死者和犯罪嫌疑人都有责任,调查结束县公安局会有定论”。
四妹回到卫生所,不想说话、不想见人,甚至思念现在在哪儿她都弄不清。她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情——杨二顺摔倒的哪一下,明明是我霍四妹推的,可在县公安局霍二叔却一直坚持是他把杨二顺打倒的,坚持要把责任揽在自己头上。
四妹明白,二叔是想保护自己,可四妹怎么也过不了这个坎。四妹决心等县公安局下来走访调查的时候,要让乡亲们给自己作证,一定把事情说清楚,不让霍二叔背这个罪。
只是四妹觉得,这霍二叔倒更像是自己的亲爹,霍大叔反倒像是自己的叔叔。
知道四妹回来了,霍大婶和三妹赶来卫生所问情况,敲了半天门,不见四妹回应。霍大婶在卫生所门口喊了起来,“四妹,出来开门,你给是要把我气死”,四妹答道:“娘,我太累了,有事情么等明天说,我现在不想见人”。
说完,四妹便不再开口,霍大婶和三妹也就只好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