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四妹这一次雪夜出走,使清水河人认识到了四妹的倔强,有的人甚至对四妹心生敬佩。随着时间推移,清水河人对这件事情的聒噪声渐渐少了下来,他们不再明目张胆的对四妹说三道四。
情况如此,霍大叔一家也只好接受,霍奶奶的话一语中的,“这能怪谁呢,或许是命吧?”
四妹在卫生所住院期间,她从小到大的玩伴,李银宝的女儿李梅天天来陪她。这李梅是李银宝的独生女儿,在雅城读卫校,落落大方,又有文化,是这清水河一等一的姑娘。
这次放寒假回来,她一听说四妹的事情,便来到了卫生所陪四妹。四妹在卫生所住院的这几天,两个姊妹谈了很多心事,病房里也增添了许多欢乐。用现在的词来说,这叫闺蜜。
因为有李梅陪伴,四妹暂时忘记了烦恼,开始有了笑容,往日的神采也得以恢复。
四妹从卫生所出院回家的时候,李梅特地来帮助四妹收拾东西,送四妹回家。“恰巧”这天李石满也来帮四妹收拾东西,本来是平常之事,但他们彼此间都多了一份莫名的尴尬。
李石满拿着东西走在前,李梅抱着孩子和四妹走在后,李梅说李石满对四妹真好,要四妹跟李石满走下去,四妹对李梅说自己现在这情况,不考虑这个。
然而四妹不知道的是,李梅同样喜欢李石满,只是从小就被四妹捷足先登了,李梅只有羡慕的份儿。
到了家,家人对四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态度,不再对四妹这么计较,反而因为多了个孩子,土坯小院里多了些欢声笑语。
在四妹家吃过晚饭,李石满和李梅一道走回了下村。面对眼前这个时尚洋气、能说会道、有知识有文化的姑娘,李石满产生了一种自卑感。
幸好李梅很是大方,李梅看出了李石满那些许的不自在。走着走着,李梅突然挽着李石满的手,说:“咱们还像小时候一样手挽手走”,接着左手食指指向李石满,“你,还负责保护我和四妹”。
李石满笑了,骄傲的挽着李梅走过田野。
一个简单的春节过去,这年清水河的收成不佳,只有很少的几家人宰猪过年,用清水河人的话说——这是穷年,过日子要一个子儿掰做三瓣儿。
二月的清水河格外地忙碌,生产队年初二就组织大家出工干活了,因为这是播种的季节。
李银宝专门召开村干部和农户代表会议,安排春耕生产。
一阵鞭炮声过去,李银宝说:“今年,我们要重点抓好一千亩新品种玉米和八百亩杂交水稻的种植,争取把吃不饱饭的问题甩在身后。同时,要抓好马铃薯、辣椒的种植,争取把富余的马铃薯、辣椒拉出去销售,增加收入”。
李银宝拿起搪瓷口缸喝了一口水,清清嗓子,把嗓音提高半拍接着说道:“各生产队,各劳动小组,要大力发动,绝不允许有人偷奸耍滑,要坚决响应党中央、省、市、县和公社的号召,热热闹闹地干起来,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没有做好的生产队、劳动小组,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接着,李银宝用相对温和的语气说道:“你有些人,干活出工不卖力,出工不出力,平时嘴巴子闲不住,嚼长道短,要是被我发现,我第一个对你不客气。从今天开始,大家就热热闹闹地干起来。散会”。
李银宝——这个根正苗红的农村书记,一心想着带领清水河的百姓摆脱穷日子,过上好日子。这些年,他想尽办法为清水河争取一切优惠政策,上级不答应,他就赖着不走。
清水河因为有了李银宝而名声在外,在县领导的眼里,清水河的特点是——位置偏僻、出了个“赖书记”。
每一年,李银宝都是这么踌躇满志。今年是他任期的最后一年,他一如既往地努力着,而且,决心比之前的任何一年都大,态度比之前任何一年都坚决,他心里坚信,清水河一定能过上好日子,家家有饱饭吃,户户有瓦房住。为此,李银宝从早到晚都在田地里指挥生产,没有丝毫的松懈,他瘦弱的身体犹如一道尖利的疾风,催生着清水河两岸的万物,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丰收季节。
在清水河上村生产队,霍大叔被分配到旱地组;霍大娘插秧是把好手,和彩根娘一起被分在了水田组;霍二叔手艺好,被分在农具维护组;霍奶奶则被分配到放羊组;霍三妹因为读过小学三年级,被安排协助村支书杨包狗计工分;霍二婶则被分进了大队食堂。上村支部书记杨包狗的媳妇儿这几天说自己得了风湿病,只能干点轻松的活,也被分配到了食堂。食堂这个组,除了掌勺的李三之外,其他的多半都是有这样病、那样病的人,至于是真生病还是假生病,就因人而异了。
因为有张海莉的帮忙,李银宝同意让四妹去大队卫生所上班,每天计一个成年妇女的工分,每月有三元钱的补助。
春风吹来,烂漫的山花开满了思念山,最多的还数杜鹃花和山茶花。四妹最喜欢山茶花,因为刘远东说过,这花在他们那边能卖钱。
她戴着刘远东送给她的手镯,迈着轻松的脚步走向大队卫生所。
蓑衣渡上的年轻姑娘们捏着皂角,用洗衣板捶打着衣服被褥,不时传来她们轻昵的嬉笑声,她们好像是在说李石满呢。
从小李石满就对四妹好,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总偷偷拿出来给四妹,有人欺负四妹,李石满总帮着出头。这些事,四妹一路上想来,觉得很甜。
这是刘远东离开清水河后四妹心情最好的一天。春天来了,四妹的心花儿开了,她心里和大家一样满怀着希望,只不过她的希望和大家的不一样,她相信不久的将来,刘远东会来接她和思念。
至于李石满,四妹在想,要是没有刘远东,或许他现在已经嫁给了乡亲们口里一直啧啧称赞的石满哥了。想着想着,四妹像是忘记了一切,嘴角上扬,从心里笑到了嘴边。
可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杨二顺想要欺负她,让她遇到了刘远东,因为刘远东,四妹的心思变了。
“唉!我的心怎么比天上的云彩还容易变呢”,四妹自言自语。
四妹心里想着,杨二顺,活该你三十好几娶不到媳妇,哼!
临近大队卫生所的路口有一片油菜花,四妹顺手采了几朵,拿在手里轻轻的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