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刚送走苏韦桐，麦小夕就收到了琨的短信，说要来看她。
麦小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不想在一个少女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失恋，但聪明的琨，见到麦小夕的第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她没有嘲笑她，而是用自己的稿费请她去外面吃了一份伤心凉粉。吃了一半，麦小夕才发现自己被琨戏耍了。
琨示意她不要激动。她说爱情就是酸甜苦辣。
麦小夕没有太在意琨的话，她觉得小女孩就是故意装深沉。什么酸甜苦辣，真正经历过爱情的人，才不会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就像她之前对苏韦桐说爱情的颜色是五颜六色，她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其实她不懂爱情的颜色，就是凭着一时冲动说出那些看起来有文采的话。她也相信，苏韦桐不会把那些话放进心里。像她那种爱得至高无上的女人，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女子的胡言乱语。她会原谅麦小夕做的所有事和说的话。当然，她麦小夕也会原谅琨所做的任何事。
麦小夕这么想琨的时候，她觉得她多少沾了一点年龄的优势。在那帮大姐大妈辈的文青们那里，她就像现在的琨，永远都被他们看作是一个需要长大的小孩。不管她想表达什么观点，他们都觉得她还小。那时候，她就特别想长大一些，这样，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和他们谈论她的价值观。
麦小夕在等待中一天天长大，即使她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他们还是把她当作当初那个被老布带回来的小女孩。直到方文俊出现，她才在那群文艺前辈中找到了她想要的尊重。这得感谢电视剧。那时候，方文俊要苏韦桐帮她写一部电视剧，那天，麦小夕就谈了她对当前电视剧的一些看法。从精美绝伦的美剧谈到细水长流的韩剧，再谈到中国大妈级婆媳剧，分析得头头是道，简直比职业影评人还职业。在场的人都对她刮目相看，都说她小脑袋瓜里原来装了那么多他们不懂的东西。
后来，方文俊还交给麦小夕一个任务，就是陪着苏韦桐看她认为还不错的电视剧。麦小夕把她目前最喜欢的《来自星星的你》推荐给了苏韦桐，陪看的日子，她又浪费了很多纸巾。她太喜欢都教授了，还把他分享给薛老师。没想到，薛老师也爱上了都教授，特别喜欢都教授在《隐秘而伟大》里饰演的那个间谍东久。还热情地把都教授推荐给她从事电影编剧工作的朋友，下一部戏就请都教授当男主角，绝对有票房。说得投资人都信誓旦旦，正准备跟都教授的经纪人联系演出的事。
薛老师是可爱的，她后来还悄悄看了都教授参演的其他电视剧。他们偶然还会聊起剧情，每次聊到那些充满爱意的画面时，麦小夕才觉得薛老师跟她平时有很大的差别。那时候的薛老师，比日常生活中的她多了几分柔情和腼腆。
在麦小夕眼里，薛老师一直是一个严肃的女人。每天穿着牛仔裤在乡村的田野里穿梭，村里人都说，薛老师不像作家，跟他们农民差不多。
麦小夕第一眼看见薛老师的时候，也觉得她跟其他村里人的肤色差不多，黑黑的（因为薛老师从不用防晒霜），但接触之后，她知道，薛老师跟村里的农妇天差地别。她把她读过的好书讲给她听，她把她喜欢的歌唱给她听，她把她写的诗歌朗诵给她听。那时候，麦小夕是爱薛老师的，带着前所未有的崇拜。只是她还是觉得薛老师太朴实了，应该穿一件漂亮的衣服，那会显得她更像一个作家。
薛老师说，“我们要注重内在的建设，而不是外表。”
这句话后来被用在了薛老师那本乡村教育的图书封面上。麦小夕当时不是太懂得这句话的含义，后来，随着阅历的增长，她多少理解了薛老师的话。她也理解了薛老师为何不爱来老布书吧的原因。她喜欢一个人默默读书，默默写东西，默默做她的田园调查。
老布评价薛老师，说她做人就像她的文字，实实在在。
麦小夕每次想起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总会浮现出薛老师那双沾满泥土的登山鞋结实地踩在乡村的田埂上，坚定而有力。
琨跟薛老师有一些相同也有一些不同。相同的是她们都是那种不爱高谈阔论的人，喜欢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不同的是，琨比薛老师有个性，她想怎样过她的生活她就可以做到。这一点，也最让薛老师头疼。
每次有朋友去薛老师家，琨见了，如果是她喜欢的，她还点一下头，表示打了招呼，如果是她不喜欢的，她就当他们不存在一样走过。这多少让薛老师觉得琨没有良好的家教。等到朋友走了，薛老师会提醒琨，以后应该懂得起码的礼节。琨听的时候还是点头，可到了下一次，她还是会做出一些让薛老师尴尬的事。
时间长久了，薛老师自愿放弃了这种徒劳的教育。倒是老布给琨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天才都是有缺陷的。于是，大家都理解了琨。
说来也奇怪，琨对麦小夕倒一直很好。在她面前，倒表现得像一个正常人。该说敬语的时候总是说“您”，弄得麦小夕都不好意思。看见麦小夕不好意思，琨会开玩笑说，她只是想锻炼一下她的表演才能。
麦小夕想，就像琨自己说的，就当是锻炼一下表演才能，这个时候，她也应该表达出对琨的尊重。她点点头，表示完全赞成琨对爱情的理解。
琨一高兴，赶忙从背包里拿出她近期的画作，全是一只叫“侯爵”的猫。有站立直行的，有匍匐前进的，有仰泳的，有沉思的，形态各异，但都目光炯炯，而且侯爵每次都戴着一顶蓝色的帽子。琨还给他们起了一个主题：一只独立特行的猫。
这多少分散了麦小夕的心思。她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侯爵，突然问，“干嘛是一顶蓝色的帽子？”
琨的回答简单直接，“我喜欢蓝色。”
没错，麦小夕想起来了，在琨的房间，就有一顶蓝色的帽子。麦小夕仔细瞧了瞧画作上的帽子，跟琨房间里的那顶帽子一模一样。麦小夕笑。准确地说，是在心里窃笑，原来琨画的是她自己。
琨是一只带着蓝色帽子的侯爵猫。
当麦小夕给她最小的学生安迪讲琨的故事时，安迪不以为然，纠正麦小夕的说法，“小夕老师，她不是猫，她是画侯爵猫的那个人。”
麦小夕没有跟安迪争论，对于一个只有7岁的小男孩，他不会懂得琨的，但安迪是喜欢琨的。那天看完画作之后，麦小夕就让她的两个学生见面了。
琨看见安迪的第一眼，不是很热情，但安迪很喜欢这个大姐姐，嚷着她一起玩战争的游戏。琨有些被迫加入到安迪的游戏里，但她有个条件，安迪什么都得听她的。安迪答应了，他想，只要琨能陪他玩，她做他的女王都可以。
琨没有选择女王，而是做了安迪的将军。她把安迪家的客厅当成了战争，她亲自绘制了一张作战地图，还亲手把安迪妈妈的长笛拿来做了冲锋枪。她最后还用沙发布做了将军服，她披挂上阵，指挥着她的士兵安迪朝着对面的敌人（用抱枕做的敌人，也是假想中的敌人）开火。
琨和安迪玩战争游戏的时候，麦小夕和安迪的妈妈萧萧坐在一旁喝茶。虽然他们一直在聊天说话，但麦小夕的心思全放在琨身上。她发现，琨骨子里还是一个保留了很多童真的少女。至少在这个时候，琨是年少的，没有她平时里表现出的那么早熟和老练。
那场战争下来，琨累得满头大汗，感觉像打了一场真正的战争一样。
送别琨的路上，琨突然对麦小夕说，“如果我是你，我才不会做一个缩头乌龟，败给一个垃圾妹。”
麦小夕吃惊地看着琨，她原来什么都知道，还知道小五是垃圾妹，因为垃圾妹是麦小夕给小五取的。有一次，麦小夕趁小五不在家的时候，故意去她房间做清洁，把她的化妆品全部倒进厕所。气得小五发疯似的找麦小夕算账，但麦小夕打死都不承认那是她做的。小五忍无可忍，当着老布和布妈妈的面骂麦小夕是个小魔女，而麦小夕也不甘示弱，回敬小五就是一个垃圾妹。最后这场嘴仗被布妈妈和老布分开。老布狠狠地教训了小五，他不要任何人去伤害麦小夕。小五反击相讽，“伤害从你带我回家那一刻就开始了。”
麦小夕没有听到老布和小五的对话，她跟着布妈妈回到她的房间，她已经做好忏悔的准备。可布妈妈什么都没说，还泡了一壶好茶来品。麦小夕几次说到吵架的事，都被布妈妈阻止了。
“喜欢这个味道吗？”
麦小夕点点头。
“那就让我们好好品味吧。”
麦小夕离开老布书吧那一晚，特地给布妈妈写了一封信，信里一直在道歉，说她不应该骂小五为垃圾妹。她希望能得到布妈妈的原谅。
布妈妈没有回信，几天后，邮寄了一份点心来，还是麦小夕喜欢的蓝莓味。
“其实小五没那么让人讨厌。”麦小夕说这话，只想让琨明白，她不想因为爱一个人，而去恨另一个人。
琨不以为然，“听说她还嗜赌如命，欠了刘常春不少钱。”
麦小夕吃惊地看着琨，“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琨的语气像个将军，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正义。麦小夕感觉有点不认识她似的。她脑子里突然闪回“侯爵”拿着一个像指挥棒的东西，站在一个山头，眺望远方。哦，麦小夕突然明白了，琨是想为她伸张正义。
麦小夕这么想的时候，自然不好意思拒绝她的好意。她装着很认真地听着琨给她的建议。那一刻，麦小夕想起了她自己。在高中的时候，她也做过同样的事。她最好的朋友静失恋了，她像一个军师在一旁出谋划策。只可惜，她的朋友最终还是失去了那份爱情。
几个月前，她回去参加同学会，看见那对曾经的小恋人，她还在遗憾，如果他们当初不分手，现在该多好。
琨怕她记不了那些步奏，索性用笔写下来。第一步做什么，第二步做什么，简直就像一个军事计划。麦小夕等琨离开后，她把那份计划收藏起来。在她看来，琨的计划毫无意义。当初，她帮静做了那么多的补救工作，最极端的时候还厚着脸皮去威胁对方，“如果你坚持分手，静就自杀。”可那个执意要分手的男同学说，“不爱就是不爱，做什么都是徒劳。”麦小夕的失望可想而知。她回去告诉那个准备自杀的女孩，“你死了也得不到爱情。”
静说，如果当初不是麦小夕对她说出这句没心没肺的话，她那天就真的自杀了。
现在说这话，大家都显得很轻松。可当时，麦小夕回到家，还是担心静会自杀。她一直在想，如果静真的自杀了，那个提出分手的男同学就是凶手。她要伸张正义，虽然她没有办法把他送进监狱，但她决不让他逃过道德的审判。她把这个极端的想法告诉了老布。因为老布认识很多媒体的人，她要把这件事情搞大，让社会来为殉情的静伸张正义。
老布当时就阻止了麦小夕的想法。“小孩子之间的情情爱爱不值得如此劳师动众。”他向麦小夕保证，那个失恋的女同学也不会自杀。
麦小夕不相信老布的话，她说，静真的做好了自杀的准备。
老布坚持说，“一个真正想自杀的人不会对别人说自己要自杀。”
麦小夕没有再跟老布讨论静的自杀，因为很快静就生龙活虎出现在麦小夕面前。麦小夕是在那次后，更确定了老布是大智慧的男人。他能看透世间万物。
因为心中有了大智慧男人，麦小夕看见那些小屁孩，都不入法眼。曾经也有几个人追求她，一个打篮球的同学，还写了12封情书给她，她都不屑一顾。大家都说，麦小夕爱上了她的资助人。她也不生气，让同学们说去吧。
这次同学会，有人还问，“你跟你的资助人结婚了吗？”
麦小夕笑笑，是静帮她回答的，“真正的爱情不需要婚姻。婚姻都是我们凡夫俗子的事。”
好朋友就是好朋友，关键时刻，为朋友两肋插刀。
麦小夕握着静的手，其实她想说，“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爱情。”
静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静谈了自己的婚姻，她嫁给了一个很有钱的男人，但她不爱他。
麦小夕紧张地，“你现在还爱着那个人。”
静摇头，“也不爱了。”
麦小夕是个喜欢钻字眼的人，这个“也”字给了她遐想的空间。静只好如实说来，在同学会之前，她跟那个人提前见了一面。那天，她梳妆打扮，希望发生点什么……可见面之后，她发现那个人已经不再是她爱过的那个人，虽然样子还是那个样子，甚至比以前更有风度，但静就是找不到原来的感觉了。
分手的时候，他们礼节性拥抱了一下。静说，她就像拥抱一个陌生人，机械而被动。
麦小夕怀疑地看着安安，“怎么会这样？”
静的解释是，“或许当初就不是爱情。”
不是爱情，就这么简单。这就是麦小夕跟静的不同。麦小夕爱一个人，是爱到血液里，而静呢，她的爱或许就是一个玩笑。她只是想在全国人民都喜欢恋爱的年龄获得一份爱情。
“随波逐流。”
麦小夕狠狠地回击了静。静也不计较，她说，像她这样的女人，世上多的是。有本事，麦小夕让她们都改头换面，成为麦小夕希望的那类女人。这又是一句玩笑话，即使麦小夕把所有随波逐流的女人钉在十字架上，她们也不会成为她希望的那种女人。
“我希望的女人是什么样？”连麦小夕自己都不知道。像夏末那样，不食人间烟火，坚持写着自己最爱的童话书；还是像苏韦桐那样，始终如一爱着那个叫许穆枫的男人；或者是像卫文艺那样，为了忘记****灵，交往更多的“****灵”。麦小夕没有找到答案，但内心更偏向于苏韦桐。她骨子里是喜欢苏韦桐和许穆枫那段羞羞答答的爱情。
“其实，我是羡慕韦桐的，她的爱保持得最纯洁。”
静说她才不羡慕别人，她就羡慕她麦小夕，羡慕麦小夕遇到了老布这样的男人。当然，她也很满意自己的生活。虽然是凡夫俗子，在没有爱情的婚姻里，她也可以过得有滋有味。
有滋有味，对一个世俗中的女人来说，也算一种幸福。对静来说，世上不幸的事太多了。一不小心，飞机掉下来了；一不小心，轮船翻了。再不小心，走在马路上，还被一个不喜欢别人长得漂亮的女人给打了。她就是一个小女人，只想过好自己的小生活。每天，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高兴的时候，也模仿一下高尚人的生活。
静所说的高尚人，就是指麦小夕身边那群文青朋友。在静眼里，他们是不落地的，每天都生活在云层里，像神仙姐姐。
这比喻虽有点夸张，但静说她就是这么想他们的。为了偷窥一下他们的生活，她曾悄悄去过老布书吧，特地选择麦小夕不在书吧的时候。她特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文艺青年的样子，在那里读书喝茶。那一刻，静彻底理解了文青们的生活，他们的幸福不需要渲染，也不需要别人认可。
“想不到我也文艺过吧，虽然有点装模作样。”静的话有些自我调侃，但麦小夕听起来还是很舒服。
麦小夕倒是觉得当个小女人也蛮好的。像静那样，相夫教子，完成一个女人的全部。每次走到大街上，看见那些牵着孩子逛街的女人，她的这种想法就特别强烈。赶快找个人出嫁，再生个孩子，再牵着他的小手……
麦小夕正这么出神想的时候，小五在身后叫住了她。
“麦小夕，真的是你呀。”
她回头，看见是小五，有些诧然。小五整张脸都笑开了。那个时候，麦小夕在心里突然喜欢上了她。小五站在阳光下，今天没有化妆，也穿得很朴实，看起来真的像一个阳光少女。
小五把手伸出来，“我们和好吧。”
麦小夕看着她，有些犹豫。她是担心她伸出手去，小五就会把手缩回去，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嘲弄她麦小夕一番。曾经，她就这么干过。那一次，麦小夕主动想和小五和平相处，结果小五当着很多顾客的面，说她不喜欢她。气得麦小夕牙齿都在咯咯响，恨不得一口撕碎她。
可能小五自己也想起了那一次，赶忙说话，“我在后面一看背影就是你。我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走，我请你吃饭去。”
麦小夕还没来得及回答，小五就拉着她的手朝一个大饭店走去。坐下来的时候，麦小夕才意识到自己是那么被动。她想离开，但看着小五诚恳的点菜，她只好留了下来。
那顿饭，花费了小五很多钱。结账的时候，她很潇洒地把剩余的钱都给了服务员做小费。麦小夕感觉有些歉意，被小五看出来了。
“你可以请我喝一杯咖啡或者其他，这样，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于是，麦小夕顺理成章请小五喝了咖啡。是在喝咖啡的时候，小五讲了她的故事。她说她曾经是一个黑社会老大的情妇，说情妇的时候，她拿出一支烟抽起来，还亮出了自己手臂上的纹身。其实她不用证明她曾经的身份，麦小夕觉得那都是过去式。她不喜欢关心别人以前的事，可小五却坚持要跟她说她的过去。
小五说，她曾经也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只是有一天，她爱上了一个人，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这应该是苏韦桐最喜欢听的故事。可小五讲到这里，还是吸引了麦小夕。她想知道面前这个小女人是怎样从一个很好的女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小五说，她喜欢的那个人是邻居家的一个大哥哥，而她最要好的朋友也喜欢上邻居家的大哥哥，可邻居家的大哥哥呢，只喜欢她的朋友。于是，她就想尽各种办法去破坏他们。
“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小五故意问麦小夕。问完这个问题，她走进了卫生间。
麦小夕一直等待着小五出来。这期间，她没有想答案。
小五走了出来，看着麦小夕，“猜到结局了吗？”
麦小夕摇摇头，“我不喜欢去猜别人的故事。”
小五只好继续讲述，“后来，我就跟着我喜欢的大哥哥闯荡江湖，成为了现在的我。而我的好朋友，为了忘掉邻居大哥哥，发奋读书，考上了中国最好的法学院，做了一名律师。”
小五讲到这里的时候，麦小夕不合时宜地打了一个哈欠。还好，并没有影响小五的讲述，“你可别认为我是在编故事。这个故事布哥也知道。是他代表我去见我的律师朋友，请她代理我大哥哥的官司。我的律师朋友也答应了。”
麦小夕没有说话，搅拌着咖啡，耳边继续传来小五的声音，“我16岁就跟着大哥哥出去混江湖。很快，他就成了黑社会。这次，他得罪了更大的黑社会，被抓了进去。我相信，我的律师朋友会把他救出来。”
麦小夕觉得再不说点什么，有点对不住小五。
“如果他真犯了事，再好的律师也救不了他。”
“这个道理我懂。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这么做。”
两人沉默……
分别的时候，小五说，“如果我从小也好好读书，或许今天我也会像他们（指着其他座位上的人，看起来都那么有身份）那样，成为一个律师或者像你一样的画家。”
这话听起来有点酸酸的，但麦小夕知道，小五的梦想是做像杨丽萍那样的舞蹈家。她听过苏韦桐说过，小五的舞蹈跳得很好。
麦小夕想，如果她们不是这种关系，或者她们也会成为好朋友。就像她和琨的友谊。
“方便的时候，也给我画幅画吧，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
回到家，麦小夕真拿出纸笔，可怎么都找不到感觉。就在她最苦恼的时候，安迪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幅刚完成的画。
“画的谁呀？”麦小夕看完画面上一个奇怪的红衣女人，实在看不出她是谁。
“穿红衣服的海豹女。”
麦小夕一下明白过来，是昨晚陪安迪看了《海洋之心》。准确地说，是琨给安迪推荐了这部充满着浓浓亲情的电影。
“我想送给琨。”
于是，麦小夕带着安迪去见了琨。琨看起来不是很喜欢安迪的礼物，倒是薛老师，很喜欢安迪的作品。安迪也奇怪，当着琨的面，就把这幅画送给了薛老师。
回家的路上，安迪说他不喜欢琨了，他喜欢薛老师。他告诉麦小夕，在她跟琨在屋子里交流的时候，他跟薛老师在一起写了诗歌。安迪首先给麦小夕朗读了他写的战争，“战争来了人越少，将军见了受不了……”接着是写给住在茅屋里的大诗人杜甫，“古代诗人住草屋，大雨小雨落地上……”最后是写给河流的诗，“破光粼粼有风景，人来人往感兴趣。不知河儿到哪去，天涯海角无处寻。”
麦小夕也不得不承认，安迪的诗写得很好。安迪也很骄傲，“薛老师说我是大诗人。”那口气，感觉像是被皇帝册封一样，绝对权威。
可琨好像对安迪不太感兴趣。即使安迪写出那么好的诗歌，画出那么有爱意的画，也没得到她的赞美。这只能说，琨的心思不在安迪身上。
琨说她恋爱了，但不告诉麦小夕，她恋爱的对象是谁。
麦小夕曾好奇地问过琨，“你最喜欢的明星是谁？”
琨说，“安藤政信。”
麦小夕心里越过一丝激动，曾经，她在琨这样的年龄，也喜欢过安藤政信，特别喜欢那部叫《坏孩子的天空》的电影。
麦小夕明白，她和琨都不会爱上电影明星。她们只是喜欢，喜欢他们在电影里扮演的那个角色。
琨继续画着她的侯爵，也很少跟薛老师说话。这段时间，她比以前更少言语了，偶尔跟麦小夕互动一下微信。薛老师有点担心琨的状态，她找到麦小夕，担心琨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麦小夕遵守对琨的诺言，没有对薛老师说出她恋爱的事，只是让薛老师不要担心。
看着薛老师离去时心事重重的背影，麦小夕突然觉得薛老师老了。她当晚就画了一张薛老师的背影发在自己的微信里，很多人留言说，看到了老年时的自己。当然，留言的人都是她的文艺前辈们，而且都是女性。唯独琨没有留言，但她却打来了电话，“我老了，可不想成为那个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