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老者气卷青丫消失,百息之后,白云飞也在浑身酸痛中睁开朦胧的双眼,少顷,醒转过来。举目四看,心中感到刺痛。他看到了墙角处不知死活的李志善夫妇,这十年来的教导培养,历历在目,现在却如昨日烟花,消散眼前,分崩离析。他深吸一口气,闭目片刻,方才开口道,“青丫,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对么,青丫。”
但对于他的这般询问,却无人给予回应。白云飞猛地睁开双眼,目中有了一丝慌乱,仔细看了看四周,哪里还有青丫淡雅美丽的身影,这时一向镇定的白云飞,彻底地心头大乱,倏地站起,慌慌张张,夺门而去,看了东厢房,搜了西厢房,觅了房后的药田,寻了凌乱的医馆。但除了喜气洋洋的对联和大街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他什么也没有看到。白云飞心中好似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一屁股坐在凉冰冰的地上,空荡,迷茫,无力,恐惧,痛苦,痛恨,五味杂陈,充斥着他十八岁的身体。泪水悄悄爬满他年轻的脸庞,白云飞品尝着苦涩的泪水,不知如何是好。
压抑住自己沉痛的心情,白云飞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客厅,他面色苍白,双拳紧握,扑通跪在了李志善夫妇的身前,“老爹,春妈,孩儿无能,我李家遭此大难,都怪我心痒难耐,种植什么七彩凤眼晶,不然我们李家何至于此。”
一句话说完,白云飞忍不住仰天大哭了起来。凄厉的哭声,撕裂着白云飞的心,也磨损了他所有的力气。
“咳咳,你个傻小子,说,说什么呢。”李志善虚弱的声音,打断了白云飞的抽泣。
白云飞面色一喜,急忙握住李志善的手,左手也轻轻按住李志善的脉搏,李志善目露柔和,欣慰轻言,“行了,别麻烦了,老子医术还是可以的。这次你老爹是逃不了此劫了。咳咳咳。”
白云飞抹了一把泪水,强笑道,“老爹你会好的,你会长命百岁的。”
李志善小胡子一跳,“你这小子,以以前可没听你说过你老爹的好话。呵呵呵。”
白云飞强颜欢笑,默不作声。
李志善再次看了眼身前的白云飞,长相俊逸,药术卓越,天分惊人。心中虽感叹天意弄人,但也十分欣慰,“小飞子。好好活着,你和我虽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和你春妈待你却犹如自己亲生的一般。咳咳咳,你如今能有这般成就,我们心中十分骄傲。我李志善,也没算白活。”
李志善用尽力气,使劲握了握白云飞的手,气息越发的微弱,面色更加苍白,“《药典》和《药方》,你已烂熟于心,但切不可骄傲啊,药海无涯,你现在所学,距离真正的大能之辈仍旧差之千里。李家老祖有言,《药典》和《药方》仅仅是李家先祖凭记忆,书写而出。以后若有大机缘,希望你能学习四海药经,那才是药学的巅峰之作。”
白云飞紧握李志善手掌,连连点头,默默无言,心中更是刺痛。
李志善扭头瞥了眼身旁早已气息全无的晋春花,目中闪烁,柔和之色更甚,“你春妈陪了我这么多年,我很知足。”随后,又看了看白云飞,笑着开口,“我知道你喜欢青丫,我和你春妈也希望你们俩能有终成眷属的一天。”
这句话说完,李志善更是剧烈咳嗽,一口鲜血猛地喷出,白云飞紧张喊道,“老爹,没事吧。”
李志善按住白云飞的右手,苦笑摇头,强忍自己的气息,“记住你春妈的话,好好努力,好东西都在后头呢。不要着急。也不要复仇,那些都是仙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你能好好活着,那就是最大的福分。好孩子,回头把医馆卖了吧,男儿本色,当远走他方,寻自强之路。勇敢地去闯吧。你爹娘看着你呢。不要.放.弃.”
话刚说完,李志善一口气上不来,身上所有的力道飘散,陪伴了白云飞十年的李志善,走完了他引以为傲的一生。
白云飞趴在李志善身上,哭了,哭地那么彻底,那么纯粹,那么无助。他知道从今以后,只能靠自己去存活了。没了青丫,没了李志善,没了晋春花,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了。
鞭炮声噼里啪啦,依旧响个不停,李家内,回荡着的,只有白云飞孤零零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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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三到初六,白云飞在街坊邻居的帮助下,安葬了李志善夫妇,他没有选择去守灵,按照紫罗镇的风俗,是要守灵一年的。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实在忍受不了自己心里的悲伤,他选择远走他方,去慢慢洗涤自己内心的痛苦,也许他年归来,他会选择好好的陪伴李志善夫妇。
大年初七到初十,白云飞卖了李家医馆内的所有药材,和值钱的物件,但李家的地契却没有卖,白云飞希望给自己留个念想,也许有一天,青丫会回来找他,也许有一天,自己会回来,陪伴李志善夫妇。就这样白云飞怀揣着三万两银票和几百两的散银,离开了生活了十年的紫罗镇。
李家医馆的招牌依旧挂在那里,忍受着风雨的吹打,忍受着岁月的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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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天雍城一百多里的地界,有着一个天老庙,古朴却不残破,反而在门外却排起了长龙,这些排队的男女老少都是来求签的,按照七里八村的说法,这天老庙里的老道士,能掐会算,百试百灵。
排队长龙末尾站着一个青年,面黄肌瘦,风尘仆仆,一条白袍已经被灰尘染成了灰色,嘴唇苍白干裂,虽然依旧可以看出此人的俊秀之气,但此时却是凄惨兮兮,如乞丐一般。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出走紫罗镇的白云飞么。
白云飞这一路走的可是历经磨难,身上的三万两银票被山贼抢劫一空,身上的干粮也被路过的乞丐夺了去。吃饭有一顿没一顿,要不是年少时有过当乞丐的经历,怕是早已饿死。直到今日,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这座天老庙。
白云飞一路走来,也听人频繁说起这天老庙中的老道士的神奇,这才不远千里走到这里,只求这位神机妙算的老道士能指条明路。所以白云飞看向天老庙的目光充满着憧憬和希冀。
天老庙的长龙,伴随着太阳的东升西落,也是越来越短,直到傍晚时分,方才轮到脚底发软的白云飞。
白云飞看着眼前的灰色大门,古朴无华,但却承载了白云飞对于未来的所有期望。他喉头滚动,干咽了一口唾沫,黑漆漆的手掌,轻轻推开了古庙的大门。无力的双腿,轻轻迈入其内,环顾四周,灰蒙蒙,看不清一切。
“年轻人,别站着了,坐在你前方的蒲团上吧。”一声慈祥的笑声幽幽传来,白云飞心神一震,神色崇敬地坐在了闪现而出的蒲团之上。刚刚坐定,一袭白袍的身影,就轻轻飘荡在了白云飞的眼前。
白云飞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慈眉善目的老者,银白的头发,束于头顶,一根银色木棍扎起银发,一副标准的道士装扮,老者面色红润,眉须皆是白色,不是轻抚须发,很有高深莫测之感。
“年轻人,看个什么,老夫莫非很是奇怪么。”一边说着,老者盘膝坐在了白云飞身前。
白云飞崇敬一拜,干裂的嘴唇微启,“道长,我今日来,是希望能让道长给晚辈指一条明路。”
白袍道士,轻抚胡须,深深看了白云飞一眼,顿时眼中讶异之色一闪而过,声如洪钟,开口道,“年轻人,莫说老夫无能,老夫也看不透你的命数,老夫倒是疑惑,你好似本不属于我们这方地界,你的命格也不在我等推演之中。唉,老夫无能啊。”
白云飞心中一惊,别人不知,他可却是十分明白,他四岁便穿越至这个世界,这老道说自己不是此界之人,倒是没错。这般想来,白云飞对于老道更是信服,急急开口,“道长,不知可有什么良策,如若他日,我能有所成就,必不忘前辈大恩。”言罢,白云飞又是一拜。
白袍道士对白云飞有这般虔诚之心,心中甚是欣慰,笑道,“年轻人,不必如此,老夫自然会帮你。”
白云飞听其一言,喜形于色。
白袍道士,细看白云飞数十息,方才悠悠开口,“在天雍城西北方百里处,有一处宗门,名曰通天宗,你可拜入其内,学修仙之道。你大可一试。老夫虽看不透你命数,但也能通过你的面相,猜测几分。年轻人,如若心性坚韧,他日必成大就。当然,每个心性坚韧之人,都可有所成就,但你或不同,你面相容龙凤之色,含星辰之光,你之命数应该与他人大有不同。”
话毕,白袍道人轻甩衣袖,一股柔和之力,覆于白云飞之身,顿时,白云飞身体一轻,疲惫之感一扫而空,面色瞬间转为红润,浑身充满了力气。
白袍老者站起身来,刹时,一朵祥云闪现而出,老者抬腿,迈步而上。低头深深看了白云飞一眼,朗声而道,“今日,求签到此为止,他日有缘,老夫还会前来。尔等归去吧。”
朗朗之音,笼罩天老庙内外,众人闻言,深深一拜,心中毫无怨言,默默踏上归途。
白袍老者对着下方的白云飞言道,“年轻人,修行之路,坎坷,他日,有缘,我们还可再见。你快去吧。通天宗十年一度收徒之日,一个月后,就会来临。把握机会吧。”
言罢,双手负于身后,金光一闪,影踪全无。
白云飞心中大震,“这就是仙人吗?”
随后诚心三拜,望着西北方,年轻的面庞之上都是坚定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