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我们都不清楚学校怎么处理顾文檬,她只是消失了一天,第二天,顾文檬照例在离门近削铅笔的地方放上几块巧克力,然后走进画室。
“没事吧?”王娇小声的问。
“没事儿。”顾文檬大大咧咧的一挥手,依旧坐在我旁边,沉默了几分钟,又递给我一块巧克力。
我笑了笑,接过那一块巧克力,顾文檬像往常一样搬着椅子坐到我旁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素描课也如往日一般,长得俊在上面把静物摆来摆去,滔滔不绝,我们一如既往的昏昏欲睡,顾文檬也在用画板挡着玩手机,但正是这样才让我觉得气氛诡异,虽然一切看似平淡,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午,平静被打破了。
看着门前那个有些佝偻显老,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甚至略显土气毛衣的中年女人,我们怎么也无法将她与我们想象中的顾文檬母亲联系起来,顾文檬只是抬了一下头,然后继续低头玩手机,没有任何表示。
顾母满脸阴沉,站在门口不发一语,许久之后自己进了画室,径直走到作业柜前打开顾文檬的柜子,一张一张反复地来回翻那几张已经被撕掉的作业,连长得俊在身后叫也不理,像一座压抑着的活火山。
长得俊小声一一把我们叫出门外,我不安地朝后向顾文檬看了一眼,她依旧低着头,指头在手机上乱划。在我们向外走的过程中两人始终维持着一份令人窒息般的安静。
我最后一个走出画室,干刚踏出门槛,门就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被关上,着的墙壁仿佛都在颤抖。我吓得缩了一下脖子,问长得俊:“什么情况?”
“因为她已经有很多家长向学校打电话了,甚至说不解决她的问题就退课。“长得俊无奈地说,又补充道:“可不只是打架问题,说是教学很受干扰,投诉的人中其中包括你们的家长。”
我再看前面的门,心里顿时觉得不妙,但里面依旧不发一声,如果不是刚出来,我真想不到门里面还有人。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毫无预兆地传出,随后跟着一连串密集沉闷的声音,仔细一听,分明是用画板打在身上发出的声响,声音越来越大也愈发杂乱,但这其中一直没有怒骂声和哭声,只有一下又一下沉重的画板抽打的声音,听得我们一颤一颤,仿佛那个被打的人是自己。
回过神来之后长得俊立刻向门里喊道:“什么事都可以解决,别打孩子!”
片刻之后,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我们刚刚松了口气,却又听到门被反锁的声音。
我们心里一沉,觉得大事不好的长得俊立即飞奔去办公室拿画室的钥匙,前脚刚走,比刚才足足大十倍的声音马上就传了出来,我向大亨使了个眼色,并示意王娇向后退,准备踹门。
我和大亨也向后撤了几步,然后一脚踹在门上,门顿时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咣”的一声响,巨大的震动声终于惊动了其他隔得较远的画室,别的画室里的学生纷纷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情况,我无暇顾及,只是跟大亨一起更加狂暴地踹门,不顾一切地想把门踹开,当我已经忘记我是第几次抬起脚的时候,我听到了画室中传出了清脆的咔嚓声。
那时画架条断裂的声音。
我和大亨一下发了狠,蓄力准备最后一脚将门踹开,里面却安静了下来,传来低低的抽泣声,当顾文檬的母亲打开门摸着眼泪出来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哭的人竟然不是顾文檬,而是她母亲。
“你,给我过来!”顾母冲着画室内喊道,画室内却一片寂静。顾母转头把顾文檬拉到门口,被顾文檬一下挣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倔强地不肯说一句话。脸上,有一个鲜红刺目的掌印。
门外,聚集着赶回来的长得俊和被惊动的其他同学,纷纷攘攘,赶到的校领导叹了口气,去安慰顾文檬的母亲,看到校领导到了,顾文檬的母亲转过身哀求似的拉着校领导的衣袖,说:“别不让她学,她知道错,她知道错。”回头用力把顾文檬又向外拽了几步:“快,跟老师道歉!”
顾文檬还是不发一语,反而恶狠狠地盯着校领导。
“你混账!”顾母急得当着众人的面又给了顾文檬一巴掌,“快道歉!听到了没!”
顾文檬捂着脸侧,依旧不说话。
“你这个……”顾母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不管周围有没有人,一脚把顾文檬踢到墙根,然后上去又是几脚,一边踢一边骂道:“我让你跟老师道歉!道不道歉?说话!”
我情急之下跑到顾文檬旁边,顾母一脚踢到了我身上,看到是踢错了人,才终于停下脚,愤怒地直喘粗气。
顾文檬一只手抱着头,一只手拽着我袖子,沉默地窝在墙根,身子在微微颤抖。场面一下僵持下来。
“看什么,全部回去上课!”长得俊向着人群大喊,把所有的学生赶回教室,有些尴尬的领导赶紧上前劝说,顾母一边流眼泪一边念叨:“你们别开除她,医药费我们出,我们出,我还一定让她去给您道歉……”
顾文檬这时突然爆发了,扒开我的手大吼道:“你哭什么哭!丢人还没丢够啊你!谁稀罕在这破地方学!”
顾母回头要接着打顾文檬,校领导只能好言劝道什么事都可以慢慢来,顾文檬甩过头,紧紧地咬着牙,脸庞有些扭曲,我清楚的看到她脸上清晰刺眼的掌印和肿起泛红的嘴角,心里猛地狠狠一紧,拉过顾文檬,防止她一冲动再发飙,想将她离远一点,感觉到又是我在拽她,顾文檬抬头,就那么看着我。
我不由得松了下来,顾文檬一把将我甩掉,头也不回地跑回了画室,重重的关上门。
“我告诉你,有本事你就一直在里面!你回家试试!你回来就我打死你!”顾母朝着门内大喊,声音震动了整个画室走廊。许久之后才被老师领导们好言劝走。
人都离开了,门外就剩下我们几个,我和大亨互相看了一样,有些心里不是滋味。
长得俊后来告诉我们,顾文檬的文化课成绩在她的学校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实际上家境一般的顾文檬最后选择了去学还有些底子的素描,可画得也根本不行,只能来这里学习补课,然后再去参加艺考。
听完后,我们半响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