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一个身着玄色锦衣的男子正怔怔地看着躺在床上脸戴白纱的少女,少女一身雪白的纱裙,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上,长长的睫毛紧闭着,白纱下虽看不清她的脸,但是从她不时皱起的眉可以看出,她睡得并不安稳。
男子俯下身往女子的嘴里塞进一个黑色的药丸,微微抬起她的下颚,药丸便顺着女子白皙的脖颈咽了下去,然后男子起身走到了窗边。
隐夜魅看着窗外的明月,夜风吹起他的黑发,轻轻飘送到眼角鬓边,细长的凤眼清冷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暗夜一般,他的长相天生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惑,眉梢微微上挑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却不扭捏造作,皮肤白皙,薄唇性感,他的那张脸和他高大英挺的身材不知道是由于何种鬼斧神工的力量,居然衔接得如此天衣无缝,邪魅清冷的脸也因为这个高大的身躯变得更加清高冷傲,拒人千里,却完全没有女子的柔媚,隐魔族的子民只是听闻自己的少尊是一个俊美无双的少年,但是却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过隐夜魅,他就像是一个隐藏在暗夜里的美少年,一个人享受着暗夜的孤寂与清冷。
并不是不想与人亲近,只是隐夜魅觉得现在的他,不需要!
他从记事时起就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长得什么模样,有人说她已经死了,有人说她离宫走了,也有人说她只是被父亲关起来了,因为没有见过母亲,没有享受过母爱,天资极其聪颖的他甚至七岁以后就不需要太傅授课就可以无师自通,父尊对他除了严厉以外,也从来没有给过他其他的关怀,渐渐地他开始疏离人群,很少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和谁都不亲近,又因为他骨子里就有一种高傲绝尘的气质,又贵为隐魔族的下一任族尊,一般人更是不敢主动亲近他,所以他习惯了隐身在暗夜,习惯了一个人的孤寂,这种就像是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生活或许本就是作为一个王者该有的吧。
所以当他那日被沐恒阳所伤躲到帝天师府,被师灵罗所救,这是第一次有人不计较他是谁,甚至连名字都不问地收留了他,还在他的面前睡得那样一派安宁温暖,让他的心头顿时有一阵暖流拂过,仿佛一道射进暗夜的光,那是他从来不曾体验过的。
他想抓住,那道光,那抹温暖,他有时会想要是可以从沐恒阳身边带走师灵罗,是不是可以从此亮了他的暗夜,活在一片光明与温暖里,为了确认自己的这个想法,他这次又只身来到了启灵国,他想知道,师灵罗对于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想知道自己这样挂念着她,不时地想起她,是对她交付了真心,还是只是贪恋她身上的温暖。
就像今晚一样,隐夜魅习惯一个人望着一轮明月到西月西沉。
白若儿微微睁开那双干净明亮的大眼睛,入眼的便是那个挺立在窗边带着无尽清冷与孤寂的背影,让她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悲戚,一抹心疼,眼眶微微有些潮潮的,就像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般,这种感觉很神奇,仿佛他们是同样孤寂的那种人,不经意间被对方一眼看穿灵魂,那是一种感同身受的共鸣,只是,孤寂的白若儿活在鸢谷的阳光花海里,而他似乎一个人躲进了这无边无尽的夜里。
说来奇怪,这个第一次见的男人,而且就只是这个背影,竟然让白若儿想向他伸出手,温暖他的世界。
那日,沐恒阳派去接白若儿的影卫按照师灵罗所说的路线到了鸢谷,找到白若儿以后将师灵罗的亲笔信交给了她,白若儿看过信后便收拾行囊准备和影卫上路,不料刚刚一出谷就有一大拨打扮奇怪的黑衣人,影卫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隐魔族的夜行者,因为他们不论何时都身着黑衣,脸上也用黑色的面罩挡住,只留下一双暗黑色的眼睛,夜行者是隐魔族最精锐的御用暗卫,一向只听命于隐魔族的皇族。
此次沐恒阳派来接白若儿的影卫有十人,白若儿是一个孤女,又从没有与外界有过联系,既无亲友,更无仇家,本来用不了沐恒阳派出十个影卫的,但是考虑到白若儿是师灵罗的救命恩人,师灵罗又视她如同姐妹,为了防止不测发生,沐恒阳才会派出灵岳神教的影卫组,而不是一般的下属来接白若儿,而且影卫的数量是足足十个人,当日,沐恒阳下令灭了那群山匪,只是由四个影卫带着鄞州分舵的人就把整个山头夷为平地了。
但是夜行者作为隐魔族的皇家暗卫,本事自然不会低于沐恒阳所训练的影卫,若真的交起手来,影卫和夜行者一对一拼杀,估计谁也占不了上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截住他们去路的夜行者竟有百人之多,而且他们的目标似乎就是白若儿,影卫们拼死护着白若儿,对他们来说,这是教主沐恒阳的命令,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完成。奈何寡不敌众,影卫相继被杀,血腥,尸体与拼杀,白若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怕的场景。
后来,有个人对她挥了一下手,白若儿只知道眼前一黑,接着便一无所知了。
她一醒来,也就是眼前这番光景了,一个挺拔孤寂、玄色锦衣的背影,他双手叠握,负于身后,只那么看着夜空,看着那一轮清冷的月。
“这里是哪里?”白若儿打破了寂静,她的声音和鸢谷中潺潺流淌的清流一般清脆干净。
隐夜魅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仿佛雕塑一般。
白若儿又问:“你是谁?是你救了我?”
“你很吵。”隐夜魅的声音浑厚,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依旧背着身,看着夜空。
白若儿安静了一会,似乎恢复了体力,她会医术,知道自己好像中了毒,可是现下竟然一点事情也没有,只记得当时一个身着淡青色华贵锦服的男人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在对上他深黑的眸子的同时,她的鼻尖嗅到一种奇怪的味道,之后便晕了过去,想必毒便是那个时候被下的。
“你的毒解了,可以离开了。”过了许久,隐夜魅低沉的声音响起。他慢慢地转过身,邪魅的双眼看着白若儿,深不见底。
白若儿心里一惊,虽然她自小长于鸢谷,但是五岁以前还是在谷外生活的,眼前这个男人和记忆中的男人们的样子完全不同,妖媚清冷,怎么会有男人长着这样一张好看的脸,可身上的气息明明孤寂得如此让人心疼。
“可是我不知道去哪里。”白若儿说着,低下了头,她本来出谷来就是为了赴师灵罗的约,可是现在来接她的影卫都死了,她也不知道去京城的路,身上也没有银两,孤身一人,真的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这不关我的事。”隐夜魅收回目光,他从来不多管闲事,也没有那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
白若儿抬头,清澈的眼眸凝望着他,走近隐夜魅,白色的裙摆被夜风吹起,脸上的白纱也轻轻飘扬,那张雪白清丽的脸若隐若现。
隐夜魅浑身一僵,此时的白若儿像极了她,师灵罗,让他有一瞬间的晃神,眼前的女子明明不是她,但是却几次三番让他想起师灵罗,她身上的那种纯粹干净与温暖动人的感觉,跟师灵罗一模一样,而且她的身上竟然还带着他送给师灵罗的血玉,他之所以会出手从隐魔族二皇子隐纤岚手里救下中了噬心毒的白若儿,也是因为这个女人跟师灵罗的神似,而且她身上血玉的味道他很熟悉,血玉一定在她身上。
想到这个女人身边拼死保护她的灵岳神教的影卫和她身上带着的血玉,隐夜魅眸光一沉,她到底和师灵罗,和灵岳神教是什么关系,他忽然对这个女人有了那么一点好奇,要知道,在隐夜魅那里,好奇这个东西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忽然白若儿无比认真地对他说:“让我跟着你吧!”目光中带了恳求,见隐夜魅冷眉微皱,又轻声补充道:“到启灵京城便好。”
隐夜魅又是一阵沉默,薄唇轻轻动了动,俊美的眉又是微微一拧。
好一会他才说道:“你听好,到启灵京城以后,就不要再跟着本尊了。”
隐夜魅之所以答应白若儿的请求,除了对她的一丝好奇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隐纤岚既然从隐魔族千里迢迢来到启灵国,定是为了拿到血玉,此时若让不会半点武功的白若儿单独上路,血玉多半会落入隐纤岚的手里。
这种事,他不允许。
白若儿的眉眼绽开了一个安静温暖的笑容,温柔地看着隐夜魅,点了点头,隐夜魅的心里又是莫名地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