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很难熬,可是还是慢慢接近了尾声,春寒料峭,风雨凄凄,眼看离春节也就一个月了,这个时候反而是最冷的,没几天就下雨,连续几天连绵不断的那种小雨,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潮湿的雨气,让人手脚冰凉,在屋里待着整个人还会浑身僵硬发麻,只能在家里烤火。
身子好了不少的梁启然趁着烤火的时候,拿着木炭教徐瑾认字,虽然徐瑾对老人能教她识字非常高兴,不都说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嘛,虽然直到现在她还是没弄清楚到底穿到了哪个朝代。
徐瑾回想自己刚开始练写字的样子,不断催眠自己。
看着地上七扭八歪像鸡爪的鬼画符,徐瑾暗暗松了一口气。
前世她喜欢练书法,楷体、颜体、草书都有练习,她尤其喜欢古体字的草书,都说看字识人,喜欢连笔字的人内心狂野,个性随意,不愿受拘束,说得也挺有道理的。
练了七八年也没什么成就,反倒养成了一个习惯,写字喜欢连笔,她就怕自己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那样对于一个大字不识的孩子来说该有多惊世骇俗啊!
所以她还是一笔一划来吧。
梁启然看着徐瑾写的字,虽然没说什么,可眉头当场就皱了起来,整整一天就让徐瑾不停地练,一个字练一百遍,徐瑾差点没叫出来,要不是看到爷爷一丝不苟的面容,她都怀疑是在整蛊她了。
她的这个爷爷,想当年没准就是一个严师!
见没有回旋的余地,徐瑾只能认命地‘艰难’地一笔一划开始练起字来,直到手指头要僵住,脑子要抽筋,天黑了才作罢!
第二天一早徐瑾就想趁着老人没起床开溜,谁知道老人比她起得还早,被逮了个正着,只能耐着性子又开始她苦逼的练字生涯。又不能告诉老人其实他教的那些字她本来就会,那些字对她来说简直是小儿科,可是还得逼着自己装傻。
五天了,徐瑾装得辛苦,心里的小人开始叫嚣,可是看着老人严厉而又殷切的眼神,徐瑾心里万般话也只能往肚里咽!
所以当终于看到不再是阴霾的鬼天气,徐瑾欢声雀跃,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山里!
看着孩子逃也似地钻进林子里,徐碧春回头嗔怪地眤了老伴一眼,“你也真是的,把孩子都给逼急了!躲着你。”
梁启然摇头,“孩子其实很聪明,别把孩子耽误了!”
“再说,孩子懂事,其他我教不来,我这把老骨头活了一把年纪,现在身子又成了这样,想帮忙也有心无力。剩下的也就肚子里残余的墨水,对孩子来说还能有点用。”
徐碧春想起徐瑾那愁眉苦脸小大人似的神情,忍不住噗嗤一笑,“这孩子倒挺能忍,想当初我阿爹教我练字的时候,没两天我就受不了了。”
梁启然满脸认真,“这孩子有一股韧劲,是一块璞玉。”
“你啊!一旦触及到学术的东西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丝毫不讲情面,不过当初要不是你这股认真劲!我也看不上你。”徐碧春笑着打趣。
梁启然叹了一口气,“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徐碧春想起孩子跟她讲得最多的三个字,微微一笑,“会好的!”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一会儿,徐碧春突然收了神色,“你前段日子身子不好,家里的事我不敢跟你讨论,怕你烦心,如今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我这里想问你,对于几个儿子,你怎么想的?”
梁启然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经历了这一遭,我也算是小死过一回,有些事情我也想明白看透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到了这把年纪,我求的也不多,剩下的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愁也愁不来,那就放宽心好好过。”
徐碧春长叹一口气,“说得容易,看到几个儿子那样,我不伤心是不可能的!老大直接给人去做倒插门,可是老二、老三离我们这么近,家里出了一出了这样的事儿就急哄哄跟我们划清了界线,知道你身子不好,竟然那么多天狠心对你不闻不问,想想我都觉得寒心!”
梁启然拍拍自己老伴的手,安慰道,“想太多徒增伤心还伤身,想想怎么熬过这些日子吧,家里的粮食吃一顿少一顿,得想想办法,我们饿着不要紧,关键是孩子,正是长身子智力发育的时候,吃得不好对孩子不好。”
徐碧春皱眉,“是啊,这阵子都亏这孩子里里外外找吃的,对于这孩子,我心里觉得亏!”
“要觉得亏了孩子,我们再辛苦也要把这家给撑起来,这孩子真不错,乖巧懂事,睿儿那孩子我看着也不错,教导得好以后差不了!”
徐碧春眉头舒展开来,说道她这个小孙子,她也觉得不错。随后,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我想起个事儿,之前家里一大堆事儿,也没定下心来商量这事儿,可眼看孩子慢慢大了,有些事情迫在眉睫不得不定下来了……”
“你指的是豆芽的户籍问题?”相处了大半辈子,梁启然对她心中的想法又怎么不知。
“是啊,眼看孩子越来越大,没名没姓的也不是个事儿,孩子身世孤苦,原本我还些随嫁的一些首饰,是留给芝儿的,可没想到这孩子命薄,早早就去……”徐碧春想起自己早夭的女儿,忍不住潸然泪下。
梁启然也是满脸晦涩,拍拍老伴的背,无声安慰着。
好半天,徐碧春才缓过来,语气有些沙哑,“如今你又出了事儿,我把家里所有值钱的都变卖了还不够,又挨家挨户借了我们梁家这一支才勉强凑够,现在欠的债都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还上,好在本家的几个兄弟还讲几分情面。”
“怪我!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怪我啊!”梁启然大为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徐碧春一把阻止他剧烈的动作,“你身子还没完全好,别又出什么事儿,这事谁也不想碰上,可是人命更重要,但凡有一份希望我们就该治好!”
“老婆子,苦了你了,你为这个家受累了!这些天就你和孩子不停忙活,有要照顾我又要为这个家劳累,我心里不好受!”
“老伴,只要我们都好好的,坏日子总会到头的!”徐碧春不希望自己的老伴太过于怪罪自己,转移话题,“豆芽的名字总还是要取的,你肚子里装的墨水比我多,就让你取吧。”
“这个事儿我也想过,我是这么想的……”梁启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凝了凝眉角,才继续说道,“老师只有两个孩子,你哥当年带着荣翔进了一趟城,这一去就音讯全无,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那么多年了也不见回来。如今村里就你一人姓徐,徐家老房子荒废了,徐家也就断了香火没了传承,虽然你一直不说但是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这事儿,所以我打算让豆芽传承徐姓,跟你姓,落在徐家名下,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