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砂？那是什么？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金刚砂积存在体内，会磨损脏腑，让病人食不下咽，最后口鼻流血而死”，另一位大夫说道：“少府大人中毒已深，除非华佗再世，能剖开她的腹部，将留在体内的金刚砂取出，否则的话……”
两位大夫一边摇头，一边和我们告辞，然后出门离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惠为什么从十五岁开始就一直服用金刚砂？她为什么要折磨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婚事？可是，即便如此，也不用……
我喘了一口气，稍微定了定神。剖开腹部，将金刚砂取出，就可以治好，也就是说，动手术还是可以救的，只要让她跟我离开这里，到外面去就可以了。我打定了主意，便对瑾说：“瑾姑娘，我们一起进去看看惠好不好？”
瑾没有异议，于是我们便一起走进里间。谁知刚踏进房门，就听见惠一边喘气一边大声叫道：“出去，都出去，我，我谁也不见！”
我皱了皱眉，一时不知是不是该进去，瑾推了我一下，自己却往后退了几步。
“你不进去吗？”
“你没听到吗，惠姐姐谁也不想见呢。”
“可是，这样，我也……”
“不，你不一样，你可不是谁嘛。好了，我先走了，告辞。”说完，瑾走了出去。
我吸了一口气，慢慢走到惠的床前，撩起了罗帐，只见惠脸色苍白，头发散乱，双目紧闭，嘴里不停地喊着：“出去，我让你出去，你没听见吗？”
我靠着床边坐了下来，隔着被子握住了惠的手，低声说道：“惠，是我，我来看你了。”
惠“啊”的一声，睁开了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欢喜，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忽然，她又闭上了眼睛，嗔道：“我，我不要你看见我，我现在这么难看，我不要你看见我。”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笑着说：“你闭上眼睛，我还是看得见你啊。”
惠又是“啊”的一声，又再睁开了眼睛，这次，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可奈何的神情。话说，以前那个端庄文雅的惠少府，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爱的呢？
我理了理挂在惠脸上的头发，对她说道：“大夫说你服用了金刚砂，已经无药可治了。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惠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虽然成为珉家的人，是姊姊的心愿，虽然惠只是姊姊的幻影，可是，惠不想嫁给珩……所以……惠的灵魂，控制着静的身体，服下了慢/性/毒/药/……让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差……这样，就不用出嫁了……”
我只觉得一阵头晕，几乎摔倒在地上。果然是这样！
我先前以为，惠的身体不好，只是因为她的内心不想嫁给珩，但为了实现姐姐的愿望无可奈何，所以身体在反复的精神折磨下变得虚弱，没想到她对珩的厌恶如此强烈，甚至不惜用毒药伤害自己。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答应这门亲事呢？静小姐渴望成为珉家的人，这只是你的幻想而已，可是，你却为了这个幻想，一直折磨着自己……
“那天……在茶馆里，先生说喜欢惠……惠很高兴，可是，惠已经是珉家的人了，无法答应先生……所以，回到府中，惠服用了比平常多一倍的药量，于是，于是……”
“笨蛋，你真是一个大笨蛋！”我紧紧地握着惠的手：“就算不想嫁给珩，也不用伤害自己的身体啊。”
“可是，惠存在的意义，本来就是没有的。父亲心里只想着静姊姊，从来没有把惠放在心上，而我自己，也不得不嫁给不喜欢的人，除了折磨自己，让自己早点离开人世，我还能做什么？以前，我以为也许我死了之后，父亲就会想起我，为我伤心，所以一直不愿意立刻便死，可是，现在，父亲也不在了，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再值得我留恋了……”
“惠，我说过，从一开始，就喜欢着惠，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静看待，为了我，你能够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吗？”我虽然觉得自己有点恬不知耻，可还是再次表明了心意。
“文……”
“大夫说了，你的病，只要能够剖开腹部，把里面的金刚砂取出来，就能痊愈。我们到外面去，外面的世界，做这种手术很平常的，不用多久，你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真，真的吗……”
“真的，是真的。然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分离，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你爱到哪，我就陪着你到哪，你说这样好不好？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有海洋，有高山，还有很多很多国家，每个国家的风景啊房屋啊都不一样，我们就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看过去，就这样一辈子在一起。”
“文……我好开心……”惠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你真的，真的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你，是不是只是在骗我，等我把病治好，然后就不再理我了？”
“怎么可能。像你这么优秀的姑娘，我在外面连做备胎的资格都没有，哪敢不理你啊。”
惠笑了起来：“真是的，备胎是什么嘛……我，有点饿了，可是肚子很疼，什么也吃不下。”
“但是，如果不吃东西的话，身体没有能量，是不能恢复的。”
“是……如果，文喂我的话……我可以吃一点点粥……”惠的眼睛里充满了恳求的神色。
现在的惠，完全就像小孩子一样，让人又怜又爱。也是啊，无论多坚强的人，在生病卧床的时候，都会变得非常软弱的。
我到外面把瑾带来的粥盛了一碗，捧到惠的房间，惠靠在我身上，顺从地一口一口喝着。虽然偶尔会吐出来一点，可还是把一碗粥都吃下去了。然后，我替她盖好被子，等她完全入睡了，才悄悄离开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