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道路崎岖狭窄,加上草木丛生,走起来非常费劲。我一脚深一脚浅地不停往前走,但前面的黑暗却像没有尽头的一样。
为什么从来没有盈民国的人试图逃离这里?仅仅是因为他们已经变成了桃源法的一部分?还是因为他们根本逃不出去?我的背上忽然涌起了一阵寒意。
就在这时,路旁的草丛忽然沙沙作响,似乎有一头巨大的动物正往这里靠近。天哪,该不会有猛兽吧。
突然,一个人从路旁窜了出来,扑在我的怀里。
是惠!
她真的来了,而且是在路上等着我!
“文,你带我走,我不想离开你,我不能没有你!”惠扑在我的怀里,不停地喘气。
“可,可是,你答应过你父亲的事情……”
“但是,如果你离开了盈民国,我在那里又有什么意义,我,我不想失去你……”惠的声音哽咽了:“或者说,文已经,已经不再喜欢惠了?已经讨厌惠了?”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就算有人要把我的脑袋砍掉,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我不会对你变心的,我们走吧,我带你到外面治病,然后就再结婚。”我忽然觉得自己和传说中的渣男一模一样,可是现在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拉着惠的手,快步向前走着:“惠,你忍耐一下,路比较难走,但我们必须在日出前走出这个山谷。”
“嗯,能跟文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惠顺从地跟着我向前跑。
路更崎岖了,而且不时地上坡下坡,十分消耗体力。惠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但她一点都没有抱怨,只是紧紧地跟在我后面。有好几次,她摔倒在地上,也立刻爬了起来。“我一定要和文一起逃出去,我不会成为文的负累的。”惠的声音非常坚决。
夜更深了,山谷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应该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吧。我们不敢停步,因为我们不知道前面的黑暗会延续多久,但我们知道,只要我们不停地奔跑,我们就一定能逃出去,离开这个封闭了几千年的国家,走向新的生活。
惠依然紧紧地跟着我,我看不到她的样子,但我能听到她的呼吸,还有她的脚步声。她身染重病,可是连一点疲态都没有流露出来,就像她在面对叛军的时候一样。她的意志,真的非常坚强。
周围开始听到了鸟叫的声音,天空也渐渐从黑色变成了深蓝色。我知道,天马上就要亮了。
“在那里,出口在那里!”惠忽然高兴地叫了起来。
对,我也看到了,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我看到了山谷的尽头。
“快,快跑过去,赶在日出之前!”
“嗯!”
我拉着惠的手,拼尽最后的力气,向着山谷的出口狂奔而去。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出口已经在眼前了,这时,太阳也缓缓从东方升起。
“成功啦!”我拉着惠,双脚跨出了山谷,站在了朝阳谷之外,这时,初升的太阳的第一缕光辉,正好照在我的脸上,我只觉得无比温暖,无比幸福。
我终于,成功地回到这个世界了。
我回过头,想要好好地看看惠的容貌,这位姑娘,很快就要成为我的妻子,成为我一辈子宠爱的人了。
惠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阳光之下,她的笑容显得无比灿烂,她的身体,在阳光中闪耀着金色的光辉。
然后,她的身体慢慢地变淡,慢慢地变得透明起来。
“怎么回事?惠,你……”
是的,她的身体正在渐渐变得透明,变得稀薄起来,就好像渐渐被太阳蒸发掉一样。
“文,谢谢你……谢谢你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一直陪伴着我……”
惠的声音,似乎是从半空中传来一样。
“惠,你,到底怎么回事……?”我惊慌失措。
“文,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你给了我从来没有过的快乐,你让我战胜了自己,鼓起勇气逃出盈民国,追求自己的幸福,所以,谢谢你……”
“惠,惠……”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无力地呼喊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的名字,除此之外,我无能为力。
“……再见了,文……希望来生,惠可以成为你的妻子,永远永远不会和你分离……再见了……”
惠的声音越来越弱,她的身体包围在一片金色的光辉之中,渐渐地和空气融合在一起,再也看不见了。
“惠,惠……”我倒在地上,泪水又一次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奔流而出。
我就这样躺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
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跟我在一起的,真的是惠吗?她为什么会在离开了山谷之后就消失了?
也许,盈民国的国民是不能离开这个国家的,他们只能生活在桃源法之中,早已幻化成桃源法的一部分,在脱离了那种等级制度之后,他们,也就不复存在了。
也许,和我一起逃跑的,并不是惠本人。真正的惠,也许在昨晚就离开人世了。陪着我离开山谷的,只是惠的灵魂。或许,她真的被瑾说服了,只是病情突然加重,让她含恨而终,可是,她不甘心,她还是想着我,想要和我一起离开那个国家,所以,她的怨念就让她的灵魂来到朝阳谷,和我一起逃跑。
所有的这一切,随着惠的消失,都已经是无法解开的谜团了。我转过头,忽然发现,刚才我离开山谷的那条狭窄的通道,已经消失了,在我眼前的,只有沐浴在朝阳之下的一段巨大的山壁。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吗?难道橘花,惠,瑾,还有盈民国的居民,都只是梦境中的人物吗?
我颤抖着站了起来,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盘山公路的旁边,山壁陡峭,不知道有多高。
一切都是梦吗?
我把手伸进怀里,忽然,碰到怀里有一件硬硬的东西。我急忙拿出来,原来是一个发箍,就是我送给橘花,然后又从瑾手里拿了回来的发箍。
这不是梦!
一阵微风吹过,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一阵淡淡的清香,清香中带着一丝苦涩,宛如初恋一般……
橘子花香……
我小心地把发箍放在怀里,然后抬起头,迎着朝阳,向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