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人流如织,偶尔有‘叭叭’的鸣笛声响起,这是闹市里的一条繁华的街道,两旁都是国际知名奢侈品店。
盛夏里,天气有些潮热。
高大苍翠的梧桐树下,树荫遮住了她明媚的脸,她只顾着沉默地埋着头走路,正在检讨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出了错误。
少年偶尔偷瞄她一眼,但很快又恢复了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可是过了一刻钟后,发现她依旧是这样走路,于是终于皱着眉埋怨道,“姐,你能不能好好走路。”他不动声色地走在她的右手边,他的右边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偶尔有莽撞的机车男飚着车旋风一样的驶过,留下一地烟尘。
“别说话,我现在正想思考一件大事。”她语速很快,步子迈得飞快,甩着包走起来,虎虎生风。
但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脚边的凸起来的一块砖面。
一只脚突然被绊住,因为重心不稳,她直直地向前面跌下去,她双手慌乱地在空中摸索着,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她几乎要放弃地闭上眼睛,耳边似乎还有呼呼的风声。
下一秒,她的肩膀被人牢牢抓住,她保持着这样倾斜的姿势,紧接着,她没有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而是身子被人板正了,稳稳地站定了,她回过神来。
雪白衬衫的少年,柔软的金发在阳光下特别晃眼,可眉眼却带着咄咄逼人的气息。
他站在她身旁,一只手无语地扶着额头,一只手重重地按在她的肩膀上——明明看上去很瘦弱的一个人,却没想到力气这么大。
“我就知道你会摔倒。”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自顾自地说道,嫌弃地放开了手,“看吧,不听你弟的话,吃亏了吧。”他又开始絮絮叨叨了。
他琥珀色清亮的眸子里有细碎的光芒闪动,甚至可以在里面看见对面高大建筑的倒影,车水马龙,宽阔的街道,还有安静伫立在街角的街灯。
她肩膀上的重量一松,她看着眼前故作老成板着脸教训她的少年,忽然,心底那根弦断了。
算了,她也不想再思考什么大事了,这孩子,不能再逼迫他了。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她好笑地道歉,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她面上的不悦也消散了,于是躬身讨好地问道,“那,现在可以回去了吗?赵大少爷?”
他面上冷凝的表情微微松动,忍不住吐口而出,“好啊,但是——”
他指着一旁停泊的出租,挑了挑好看的眉,颐指气使道,“我要坐出租回去。”
伦敦的傍晚,夕阳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宛如戴了一层面纱,金色的光辉细碎地倾洒而下,喧嚣而陌生的城市如同忽然间安静了下来,大本钟敲响了清脆的铃声,‘咚——咚——咚——’一下,一下。
时针稳稳指向七点。
在异国的街头,他们钻进了一辆taxi。车窗外街道上有打扮性、感妖娆的兔耳模特,正端着盘子,邀请行人试用新产品;也有金发的小孩手里拿着栓有花花绿绿的气球的绳子,脸上是快乐;也有牵着手亲吻的情侣,他们就这样牵着手向前走,走向白发苍苍。
一切的场景都在快速后退。
就好像时光一样。只不过,一个看得见,一个看不见。
“I‘msosorry,todayisThanksgivingDay,Imuststophereandgoback。”中年司机大叔抱歉地说道,将出租停靠在街道边。
她掏出钱包,将一张崭新的钞票递给他,微笑着回答道,“thankyouasthesame,wecanhandleit,it'sverynearourapartment。”
“Thankyou。Wishyoutwoagoodday!”那司机冲他们招手再见。
她转过身来,恶狠狠地掐了他的腰一把,“小子,我们现在得走回去了,出租绕了一大圈,还没我们走路回去省事,看你好好的路不走,作天作地,这是报应。”
“谁让你拉我来相亲的,要是不相亲也就没这事儿,反正报应你也有份!”他眼疾手快地躲闪开,呲牙咧嘴地说道,飞快打开车门,站定在门外。
她正打算下车,却忽然发现脚踝处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蚀骨附心,那痛楚使她额头上一滴冷汗。
她咬了咬唇,努力支撑着身子将脚迈出去,可是却使不上力气来。
她看见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后座的她,背后是伫立的闪着温暖橘色光芒的街灯,悬挂在有些昏暗的街道里。有些狭窄的巷道里,双层欧式建筑楼沿着地平线向远处延伸。
傍晚的烟火气息渐渐浓重起来,混杂着饭菜的香味。
“我脚,好像崴了……”她不好意思地诺诺说道。
话音刚落,少年朝她伸出手来。
一只白皙的手,五指纤细。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得手背被一个温暖的柔软的手掌握住,一股拉力,使她被拽出了车门。
“我就知道。”他一副‘果然如此不出我所料’的表情,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严肃道,“姐,我觉得你肯定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她单脚支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抓住他的手臂,反驳道,“谁说的,我肯定是命里犯小人了。”
“犯得就是你这个小人。”她趁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语速很快地说道。
“诶——那你现在攀在我身上是什么意思?”他一张欠揍的俊脸凑近来,翻了一个白眼,“是亲近小人吗?”
她这才发现自己几乎快成松鼠挂在他的身上了,立即讪讪地放开了他。
“走啦。”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没有再理会身后的他。
“姐,你不用我背你?”他停在后面大声问道。
“不用!”她忽然有些赌气,倔强地回答道。
“真的不用?”他快步走跟上前来,而后又放缓了脚步,慢悠悠地走在她身边,一只手插在裤兜里。
“不、用。”她使劲往前走。
“我们今天晚饭吃什么?”他莫名地来了一句。
“竹笋炒肉——”她恶狠狠地说道。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单薄的身影,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金发。
……